“没想到老爸他……这次居然还挺大度的嘛。”她微微歪了歪头,乌黑的发丝滑落肩头,露出一截优美白皙的颈项,“那么难得的机会,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要求得一线,他倒好,居然舍得分享出去给那些外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和一丝女儿家特有的、对长辈的小小“腹诽”。
“好啦好啦,就你嘴巴贫,会顶嘴是吧?”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留着利落小平头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头发竟是如雪般的白色,与他那看起来并不算太老的面容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他步履稳健,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短褂,更显得精神矍铄。
他伸出手,带着几分宠溺地揉了揉女子如云的长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女子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白发男子收回手,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是府邸精心打理的庭院,奇花异草在朦胧的光线下静静吐蕊,但他的眼神似乎并未聚焦在那些景物上,而是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悠远。
“行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年我定下的那个大会,算算日子,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也快了,就在这几天了。”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落在女子身上,“你呢,就在这三天时间里,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妥当之后,便和他们一同前去吧。”
“嗯,好的,爷爷。”女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恭敬地应道。
“而且爷爷你以后还是不要提前去预算这些因果了,毕竟这些因果也会让我们付出代价的,更何况还有一些禁忌!”
对于这位白发爷爷,她还是十分尊敬的。
而此刻,被称为“爷爷”的白发男子,依旧望着屋外那片沉沉的光影,眼神却渐渐变得深邃而锐利,刚才对孙女的那份温情已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冷光。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心中正飞速地盘算着:
“哼,正好可以利用这一次机会……”
“那些平日里碍手碍脚,却又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直接解决的麻烦,这次一并处理干净。”
“还有那些……哼,家族旁支里的一些孽障留下的后代,正好借此机会,把他们一个个都绑上我们的战车!”
“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便是最好用的棋子——丢出去当炮灰,吸引火力,再好不过。”
“侥幸活下来的,也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收编,拉来当随身仆从,鞍前马后,使唤起来也顺手。”
“如此一来,既能扫清障碍,又能充实力量,还能让他们替我们的核心子弟去冒险……我们这一脉的人,存活率自然就能大幅度提升了!”
窗外的风似乎更凉了些,吹动了他额前几缕白色的发丝。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与算计,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整个庭院,仿佛也因为这无声的盘算,而染上了一层无形的寒意。
屋檐下的铜铃,依旧在响。
白色沙漠。
此刻,佛关城墙之内,主城府中。
书房里,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李屿川正襟危坐于宽大的梨花木书桌后,眉头微蹙,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堆积如山的批文。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地在一份公文的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为这沉闷的氛围打着节拍。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终于,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将手中的狼毫笔搁在砚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随即,他将双手交叠,重重地按在额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声带着浓重嫌弃的长叹从他口中逸出,似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抱怨,又夹杂着上位者的无奈:“我的天呀……”他拖长了语调,仿佛要将胸中的郁气尽数吐出,“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我还以为,我只是随便放几句话出去,那些人就该自觉点,把事情都给我办得妥妥当当了!”
话音刚落,书房那扇虚掩的木门便被一股轻柔却迅捷的力量推开。
一道身影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立在李屿川身侧。
“前辈!”来者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关切。
李屿川闻声,缓缓放下按在额头上的手,斜睨了来人一眼,正是美三。
美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躬身说道:“处理这些公文虽是分内小事,但前辈也要注意身体,万不能让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
“您的存在,才是那些宵小之辈真正忌惮的根本啊。”他语气诚恳,眼神中满是真切的关怀。
李屿川看着他,原本略带疲惫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促狭的坏笑,眼神也变得狡黠起来,带着几分戏谑:“你小子,少在这里给我灌迷魂汤。”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美三的方向,“别以为我忘了,当初在客栈外面,你是怎么胡乱鼓捣我的灵魂的?要不是你当时那番‘杰作’,我恐怕早就提前复活,哪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份罪,看这些劳什子的东西!”
提到旧事,美三脸上顿时飞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像是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白牙,试图蒙混过关。
笑声未落,他已手脚麻利地转到李屿川身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将李屿川放在桌下的小腿抬起,搁在了旁边一张矮凳上,然后开始熟练地为他揉捏放松起来。
“哎呀,前辈,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爱记仇的人嘛。”美三一边手法轻柔地按摩着,一边赔着笑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再说了,您要是真记恨我,又怎么会让我留在您身边,帮您处理这些繁杂事务呢?”他这话捧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李屿川的“大度”,又暗示了自己在李屿川心中的分量。
李屿川被他捏得通体舒泰,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嘴里不置可否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他就那样慵懒地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慢慢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美三的说法,也算是接受了他这份带着歉意的殷勤。
书房内的气氛,因这小小的插曲,又重新变得轻松融洽起来,只剩下美三轻柔的按摩声和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