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看得清楚。
那两道灵体截然不同，一道乃是苍老妇人模样，想来就是那自称老身的天符门修士，至于另一道灵体，模样清秀，面庞略微有些呆滞，正是白芷。
前者被血色锁链拘役，不停挣扎，却无济于事，只是无能咆哮。
而后者，却紧紧的盯着王扶所在的方向，神色悲伤之余还有淡淡的苦涩。
随着灵体被血色锁链拘役拉出，往那灰色漩涡而去，白芷的躯体也软倒在地，没了生息。
“白芷！”王扶看着那面目清秀的虚幻灵体，张了张嘴，不禁叹了口气。
遥想当初他与此女初次见面，对方还是一个刚刚踏入修仙界不久的小丫头，也是他看出此女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赋，推荐给闻人家族。
却不曾想，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还有那被炼制成傀儡的闻人紫月……
就在王扶心中感慨之时，白芷的灵体紧盯着王扶，却是小嘴微张，复杂之色一闪而逝，随后却又释怀一般。
在被血色锁链缓缓拉入漩涡途中，却是有些艰难的伸手，一指点在眉心。
继而，随着她灵体浮现痛楚之时，一点白光竟好似莲花花瓣一般自眉心脱落。
飘向王扶。
随着虚幻花瓣飘落，白芷灵体旁边的老妪灵体，竟也顿了顿身，好似放弃了挣扎一般。
一双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主人，小心。”小灰此时已经从王扶怀里出来，爬上了他的肩头，瞧见那有些虚幻的灵魂碎片，小巧的身子一拱，露出不善之色。
在小家伙的认知里，从那躯体出来的灵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事，这是白芷的灵魂碎片，她应是有话要对我说，但如今这种状况，只能如此传递。”王扶心中一痛，神色有些哀伤。
他虽早已不是什么凡俗之人，但七情六欲，同样存在。
却是做不到那等绝情绝性。
小灰闻言，歪了歪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之，那虚幻的花瓣飘落至王扶面前。
王扶伸手一点，顿时化作一道白光，钻入他的眉心。
而其中内容，却是让王扶大出意外。
仅是粗略一眼，他便瞧见了【天符经】的全篇，以及诸多天符门的陈年往事。
那是一个极为繁华的强大宗门。
位于沐洲的天沐山脉之中，以符箓为基，广修大道，甚至曾出过合体境大能，以符道之力，将天符门推至鼎盛，便是在整个人族疆域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势力。
那位合体境大能，在十万年前对抗域外天魔入侵时，以符道之力，镇守一方，大出意料，奈何被一位天魔圣祖盯上，即便支撑许久，但最终也没逃过陨落的结局。
可谓昙花一现。
尽管后来域外天魔退却，可天符门也就此开始落没。
暗中处处被针对，便是宗门化神境，也多被暗杀，以至于最后落得个宗灭人亡的下场。
此记忆如走马观花，仅是一瞬，王扶也不觉涌现一抹愤懑。
天符宗抗魔大有功劳，可正因那符道之力的强悍，引来诸多目光，又因宗门合体境大能陨落，反而成了一块香饽饽。
最终被与沐洲相邻的一座宗门所灭。
那一日，全宗上下，数十万人，九成九被灭。
血流成河，山崩地裂。
便是那庞大的天沐山脉，也就此消失，灵脉尽毁。
……
这一刻，王扶竟有些同情那天符子二人。
这些记忆显然不是白芷所有，而是那天符门老妪，只不过因老妪与白芷共用躯体，从而使得记忆融合。
老妪乃是亡魂归来，身缠死气，白芷深受其害，自知已无生还希望，索性将这些记忆一股脑丢给王扶，以全过往。
王扶感受到这份情绪，心中满是无奈。
但很快，他便将这些情绪统统抛之脑后。
无他，随着那好似跨越空间一般的血色锁链，将两道灵体拘役，缓缓收入漩涡之后，那灰色漩涡非但没有消失，那对诡异血目反而又微微闪烁，狰狞扭头好似要钻出雾气一般，紧跟着竟又是两道血色锁链飞出。
不过不知何原因，这两道血色锁链不仅更加虚幻，比起第一条血色锁链，就连速度也大为不如。
似乎有些后继无力。
一条朝着灰色漩涡下笼罩的闻人紫月落去，一条竟朝着王扶掠去。
“不好！”
可即便如此，王扶瞧见那血色锁链，也是立马大惊失色，连忙飞速后撤。
这血色锁链诡异至极，若是当真被束缚，怕是连他的元神灵魂，也得被拖入其中。
别说他如今修为尽失，便是全盛时期，面对这锁链，也有逃命一途。
君不见那天符门老妪，都毫无反抗之力。
“小灰，以妖力启鼎，将那‘紫元神山’放出来，破了此地禁制。”王扶急声一喊。
在白芷的灵魂碎片中，对那紫岛也有提及，此岛真名唤作“紫元神山”，乃是这“七霞阁”七大阵眼之一，也是最为重要的阵眼。
而这“七霞阁”又是天一圣宫几大主要禁制之一，若是被破，极有可能让天一圣宫重回世间，那时，也就有机会脱身了。
若是“紫元神山”本在禁制之中，便是化神大圆满也不一定能破开，可如今此山在外，仅仅依靠一道投影支撑的禁制，却有着极大的漏洞。
但王扶没有灵力，小灰的道行也不足以破掉此阁，只有依靠那“紫元神山”，撞毁禁制。
此法虽凶险，但王扶也是无可奈何。
若无那突然袭杀而来的血色锁链，王扶大可以慢慢寻找出路，可现在这种情况，却不得已而为之，相比于冒险行事，那血色锁链却是更加致命的。
在王扶吩咐之后，小灰“吱”的一声，立马钻入王扶怀里，随后抱着青吾鼎，张口便是汹涌的金色妖力夺口而出。
伴随着此妖力涌入小鼎，再加上王扶以意念疯狂沟通，此鼎顿时一震。
一道玄光激射，继而化作一方几乎将整个“七霞阁”占满的庞大云雾，有紫色山影从那云雾中冒出。
看似缓慢，实则也就眨眼之间。
那“紫元神山”的一角，已然出现，并猛地撞在那紫色光柱上。
“嘭”的一声清响，光柱一晃，其中的紫山虚影瞬间应声而碎。
整座阁楼，也立马摇晃起来。
有银色丝线浮现，所过之处，万物消失。
“空间裂缝！”王扶牙关紧咬。
而这时，那两根血色锁链，其中一根已是从闻人紫月体内勾出一道毫无神色的虚影，没入灰色漩涡之中。
至于另一根，距离王扶，也仅有一丈之距。
“继续！将其他六根禁制光柱，全部摧毁。”王扶咆哮一声，再次向后退去，可这“七霞阁”本就不是特别广袤，如今已是退至阁底，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他只能拼命催促小灰，同时从怀里摸出那早已命小灰取出来的一张符纸，此符纸明黄，被折成三角。
却好似救命稻草一般，被王扶紧紧地拽在手心。
小灰不语，可妖力却不要命地疯狂灌注。
“嘭”“嘭”“嘭”……
接连数道闷响，“紫元神山”再撞毁数根禁制光柱，一座座山岳好似脱困一般，迎风而涨，往高空飞去，整座阁楼也瞬间轰然崩塌。
便是最后两三根禁制光柱，也自行溃散。
“轰”的一声，好似玻璃破碎一般，方圆百丈的空间直接崩塌，化作一块块碎片，飞散各处。
如雪花一般，无端飘散。
若从高处俯瞰，“七霞阁”化作碎片，百丈方圆形成了一方硕大的漆黑之地，恍若深渊。
不仅百丈内的事物，便是方圆千丈内的东西，也都被这“深渊”拉扯而来，吞噬其中。
除了那六座脱困而出的神山，坠落天牯山何处之外，其他东西，转眼间，便尽数消失不见。
不过这“深渊”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天牯山震荡，其他方向，接连四道光柱冲天而起，搅动风云，禁制大开，这崩塌的空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修复。
仅仅三两息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只余下一方空荡荡的玉石平台，平台上那七层阁楼，已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物不见，一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