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和清儿出了小院，在山里来来回回的又转了半个时辰，直到方多病的耐心快告罄了，这小丫头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方多病，你可见过昭翎公主？”
“嗯？”方多病扬起眉头，后退了两步，满面的警惕，“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昭翎公主。”
清儿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既没见过她，为何避她如猛虎？可是因为李先生？”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方多病紧蹙着眉头，又后退了一步，咬了咬牙，“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本宫……”这两字脱口而出，她忽然闭了嘴，换了话头，“我是要多谢你，谢你从那混蛋手中救了我，等我回家了，你可以来找我，想要什么尽管说。”
方多病听见那自称，心下一紧，心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清儿姑娘，你怎么会被他抓住。”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嘛，就是因为……”清儿眨了眨眼睛，此时的气氛有些过于紧张了，她并不想在此时此处为难方多病，可心中仍然不服，“还不是和你一样的原因。”
“一样的原因？一样的原因……”
方多病将这话翻来覆去的重复了几遍，忍不住的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的姑娘，还有些不礼貌的提起鼻子闻了闻。
清儿身上的味道，只有些正常的脂粉气，并没有那些特殊的味道，和他分化前一模一样。
“喂~，你傻了？”清儿见这人呆头呆脑的，不由皱起眉头，口中轻声嘟囔起来，“还是尚书家的公子，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听见这话，方多病更加呆愣，这话已经算是挑明了这姑娘的身份，他抿了抿唇，眼神坚定，“本公子生性爱自由，决不能被什么人关在什么地方。至于家里的安排，我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压着我去做什么我不愿意的事儿。”
“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呐。”清儿笑着重复了一遍这话，勾起一边的唇角，瞥了一眼那小院，“可你愿意的事儿，别人就会愿意吗？”
方多病咬紧了牙关，他偏头去看那小院，抿着唇不出声。
“我猜猜，他是怎么拒绝你的。”清儿见方多病的神色，心中暗骂‘方多病，你也有今天’火上又浇了两瓢热油，摇着手指出声嘲笑，“哦，肯定不是嫌弃你身高八尺、腰如巨桶。”
“你？”方多病跳着脚向后移了两步，只想和眼前人拉开些距离，“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身高八尺，腰如巨桶？”
“胡说什么？！”清儿瞪起眼睛，这话不能明说，此时的昭翎公主也不能出现在这里，她应该待在宫中，抱着狸奴逛花园。
想着她竖起一根手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方多病，你记住，我叫清儿，只是个倒霉的小姑娘，咱们从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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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听见这话，心中暗喜，看来这指婚的事情是不成了，还没等他开口道谢，又听见清儿开口说道。
“你被人拒绝，想来原因要更惨些，恐怕，还是些跳不过去的天堑。”清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越看他越不顺眼，心说父皇真是没有眼光，从哪里挑出来的这天下难寻的傻子，“你给我道个歉，我帮你想些办法。”
“啊？”方多病有些惊恐的又后退了两步，再开口也有些磕磕绊绊，有些面红耳赤的开口道歉，“不告而别，我确实有错，还望姑娘海涵。”
道完了歉，方多病打量了一下昭翎公主的神色，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我们都是男人，又俱是天乾，又能有什么办法？”
昭翎心说这人果然是个傻小子，这种话怎么能说的这样堂而皇之，她撇了撇嘴，“等本公……”
说惯了的话，要改口还有些困难，昭翎抿了抿唇，换了语气，“等我回了家，去藏书馆里找一找，俱是男子没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见她停在此处，有些着急，可又不能开口去问，只好耐心的等下去。
可还没等昭翎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方多病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他愣了愣，这感觉过于熟悉了，他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醒了神，他慌忙回头去看那小院。
只见李莲花的小院四周围满了人，那些人有男有女，空气里气味混杂，有天乾还有坤泽。
他们聚在一起，可却不敢踏过小院的围栏，只站在院外不停朝院中张望。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回眸看了一眼昭翎，见这小丫头也愣怔在当场，又见远处不停的有人跑过来，他慌忙间推了一把清儿，让她向相反的方向跑，“清儿，快跑，快回去，回房去，今天都别出门，明天，明天去找西妃。”
说了话，他撒腿就往小院跑去，心中只剩担心，不知道莲花这是怎么了，这些人又是来做什么。
跑了两步，方多病只觉腿脚发软，脚步发虚，膝盖发颤，只想心服口服的跪拜在当场。
他看了一眼清儿，见清儿跑的飞快，早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根据自己的身体反应和清儿的反应，方多病心中猜测，这围着小院的一群人中，肯定没有中庸，只是不知道这些天乾和坤泽围在这里做什么。
方多病控制着自己的腿脚，此时的他浑身上下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包裹住，这力量越来越强，身体也越来越热。
若说之前包裹住他的只是暖阳，此时就是炎炎烈日。
热，热的他想将身上的衣服褪去，去寻个凉快的地方。
方多病虽然失了力气，可他想到了院中的李莲花恐怕也在遭受着和他一样的痛苦，只好硬咬着牙，控制着自己脚步不停，仍然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小院走去。
紧紧咬着唇，方多病小声在心中念叨，“莲花，莲花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去找你。”
分神去看，围着小院的人好像和他一样，甚至已经有人跪倒在了当地，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嘀咕些什么，只觉得像是什么人在他耳边念经，让他的心更加慌乱。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这些念念叨叨的声音。
内心深处冒出一个声音，那声音在说，让他好好准备，让他放弃抵抗，让他从容接受。
他不知自己要去接受什么，只知道莲花还在小院里，一个人待在小院中。
围向小院的人越来越多，方多病挤在人群中，内心慌乱无比，正在着急，只觉得脖领一紧，自己被人拎着衣领拽了起来，这人拎着他穿过了人群，进了小院。
还没等他开口向笛飞声道谢，竟被人拎着领子顺着窗户扔进了屋中，那窗户本是紧紧闭着的，被他这一撞，窗棂都被他撞破，只剩下些窗户纸忽忽悠悠的挂在窗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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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时，方多病还不忘了双手抱头，等他站起身时，第一时间环视了一下屋内，他一眼看见只穿着贴身衣物的李莲花盘腿坐在小榻上。
似是被突然打开的窗户刺激了一下，方多病看见李莲花用手挡着眼睛，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忽然一张薄被朝他兜头罩来，眼前一黑，方多病伸手去挡。
“别动！”
看不见李莲花的脸，方多病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分外低沉，还有些急不可耐。
这声音，似是还有些别的魔力，只这两个字，方多病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
方多病被这薄被罩着，眼前黑暗还浑身无力，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念头，他只想和抱着自己的人好好亲近。
忽然身下一轻，他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一时不敢妄动，方多病只好口中喃喃的念叨了一句，“莲花~”
“小宝，别怕~”
听见这声音，方多病心中松了口气，用尽了力气让自己动了动，更加贴近了些莲花的身体，努力让抱着自己的人能轻松些。
李莲花感觉到了怀中人的亲近，虽说他此时身如烈火，可仍然控制着自己，尽量用轻柔的声音朝怀中人说，“小宝，这里太多人，咱们，咱们去个清净的地方。”
方多病被这热气烘的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僵硬的动弹不得，想起那段时间的自己，他心内已经明白，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让自己点了头。
李莲花见薄被微微动了动，心知这人已经明白，便不再客气，双足使力，跃出窗户，一招游龙踏雪窜至空中，转瞬间已将这小院和院外的那些闲人远远抛在身后。
笛飞声看了眼李莲花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神志不清的跪在院外的这群人，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心中又庆幸又悲凉，少年时的来路，也不知是幸运还是灾祸。
要是没有那来路，也许，他就成了这跪拜中的一员。
也许，当他第一次和李相夷对战时，他就会认输。
也许，他也会像方多病这样，耗尽了心力，只想追在李莲花身后，等着一个怜悯的眼神或是一句安慰般的‘实话’。
只是那来路，也让他受尽了折磨，吃尽了苦头，变成了今天的这个‘大魔头’。
笛飞声足下用力，腾空而起，皱眉又看了一眼脚下的这群人，忽而轻蔑一笑。
‘大魔头’，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了那劳什子，可他的力量还在，头脑更加清晰，那些讨人厌的味道也不能扰乱他的心智。
那些可恶的、无缘由的身份压迫，永远对他失了效力。
这样，就很好。
天下第一，才是他的追求。
情情爱爱，不过是些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