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式酒店临湖而建,夜里风把水面吹出一层细碎的纹。
回廊里灯光压得很低,雨刚停,草木都带着潮气。
李二宝推门进来,鞋底在大理石上留下一串水印。
包间朝花园敞着半扇落地窗,风一进来,薄纱轻轻起伏。
林媛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林媛身上一条浅灰色短裙,裙摆刚过大腿,冷淡的颜色衬得双腿愈发修长白皙。
脚下是一双黑色细跟鞋,鞋跟敲在石面上,声声清脆,带着压迫感,美艳却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没人先说话。
李二宝的眼神把她从上到下扫过,最后定在她的眼尾。
没有责问,只有一句无声的“说”。
林媛垂下一点下巴,指了指椅子:“坐。”
李二宝没动,直接站着。她明白他的意思,收回目光,开口干脆:
“秃子、杨海,没死。”
空气凝固住了。
李二宝握在掌心的烟盒“咔哒”一声开合,他没点火,也没抽,只是把盒盖按住。
林媛继续:“治安署的人那晚抓住他们以后,带到密室连夜审讯,目的很简单,让他们把你说成主谋,把所有线都往你身上绑。”
“话术、供词、录像、律师口径,连发布会稿子都拟好了一半。”
“两个人一口咬死不同意。”
她看着李二宝,嗓音充满磁性:“你知道他们的脾气,拧得很。”
“审讯室里换了三拨人,电、冷、灌、剥……能用的都用了。”
“到最后,他们决定上绞刑,直接伪造口供和签字。”
李二宝眼底的红丝压了下去,像把刀压回鞘。
“你听我说完。”
林媛往前走了半步,裙摆在膝尖一掠,高跟鞋稳稳落地,“执行绞刑的人,是素瓦夫夫人的线,她提前把人换了。”
李二宝抬眼:“确定?”
“素瓦亲口跟我说的。”
林媛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只有通话记录,没有任何录音:
“素瓦夫人刚给我打的电话,她猜到你一定会去找王远东,给秃子和杨海报仇,所以她让我拦住你,并告诉你,他们两个没有死。”
窗外的风把一丝雨气吹进来。
李二宝站在原地,还是没坐,声音压得很低:“这不容易做到吧?”
林媛点头:“地点在治安署内部的‘干净房’,先把他们全身做了检查,确认没有外伤会影响‘执行’效果。”
“两人被分开。秃子那边进门就骂,杨海不说话,只盯着摄像头看。”
“执行时用了两套绳,外面那套是真绳,里面那套是做过处理的套索,关键时刻由执行人换位卡住。”
“现场灯光只给了一个角度,旁观的监督员只能看人影。”
“你明白吧?”
李二宝点了点头。
“下坠瞬间,执行人故意拉慢动作,让脖颈受力看起来‘标准’。”
“再配合肌肉松弛、舌骨位移……现场看,完全是死亡表现。”
林媛说到这儿停了一秒,“他们接受了短时缺氧,心跳降到最低,随后用针、氧导和预装的遮挡把反应压住,三分钟内装袋,推走。”
“监督员要看‘确认’,执行人用提前准备好的生理盐水做了一个喷涌效果,血袋颜色调过,视觉上是‘溢血’。”
“镜头拿得远,看不出细节。”
李二宝眯起眼:“带到哪儿?”
“先进了地下一层的冰库停十分钟,等换班,随后直接从尸检通道转出院。”
“车是医院的,牌照是备案的。半小时后落在一栋私宅的地下室,素瓦夫人的人在那儿等。”
“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第一句话都问你。”
林媛看着他:“放心,他们状态还行,但不能露面,你也知道现在关于你的发布会属于不了了之,但也不妨碍,还有人盯着不放……”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李二宝问。
“因为你今晚要杀王远东。”
林媛的嗓音低了一度,“你真杀了他,那么所有和人线有关的东西都会随着消失。”
“这是很多人乐意看到的,王远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牵扯进去这么多人。”
“无数人想要看到他消失,也看到你消失。”
“如果你今晚成功了,就正中他们下怀。”
“你的罪名依旧成立,但之前的闹剧责任,就可以一股脑地推卸给王远东。”
林媛美眸看着李二宝:“素瓦那边就会很被动,秃子、杨海的安全,也会被反向清理一次。”
“你明白这个链条——王远东一死,背后会有人立刻清场。”
“他们会做的肆无忌惮。”
李二宝沉默。
指尖轻轻敲过桌沿三下,止住。
林媛换了个角度,靠在桌边,腿更直,鞋跟斜着点地:
“他们在秘密房间里的过程,我问过细节,秃子最后那半个小时,说话了。”
“说你让他别逞强,遇事先活着;杨海没吭声,眼睛一直盯着门。”
“执行前给了水,秃子没喝,吐了一句脏话。”
“套索下来的时候,两个人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他们说,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李二宝喉结微动。
“这是素瓦夫人给我的原话。”
林媛顿了顿,“她说:‘他们两个,是你的人,她知道你在乎什么,所以,一开始,她就在替你兜底。”
包间里很静。
窗外的水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二宝这才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四指扣在桌沿,沉默片刻,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媛把话收紧:“我在电话里没跟你解释,是怕你犹豫。”
“秃子和杨海还活着,这是唯一能让你放下刀的消息。”
“让王远东活着,不是为了他,是因为他知道的东西能救更多人。”
她把一叠干纸巾推过来,“擦擦。”
李二宝没动。
空气里有一丝酒味和她身上很淡的香。
他盯着杯里的水,像在看一张地图,最终抬头:“素瓦夫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