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首府的那一刻，李二宝就感觉整个人像从一场漫长的潜水中浮出水面。
那种压在心头的重，不是风声，也不是威胁，而是一种随时压抑在心头的利剑。
清市的空气，明显不同。
海风带着甜味，街道上随处可见花草，阳光懒散，连车流声都显得温柔。
这里不像首府，没有那种高压下的秩序，也没有那种随时可能爆炸的紧张。
更多的是一种平衡的慵懒。
机场外的路口，路边摊贩推着榴莲和芒果车慢悠悠吆喝，
穿着短袖的游客在街边聊天，清市那种“有序的松散”，
让人一脚踏进来就觉得。
这地方，是世外桃源。
李二宝没有去见林媛。
他知道，林媛那边一定已经得知他到了。
只是不用这么着急。
他拉开出租车门，对司机说了个地址。
车子往海边的方向驶去。
那栋大楼，从远处看，就像一道竖在海风里的暗影。
灰蓝色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顶楼有巨大的“tdS”标志。
天盾安保公司。
这是他刚来清市时成立的公司。
那时候还一穷二白，是林媛替他挑的地皮。
如今，大楼已成清市沿海一线最醒目的地标之一。
车停在大楼前，保安早就等候，看到他连忙鞠躬：“李总！”
李二宝点头，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进电梯。
十六层，一路无声上升。
电梯门一开，一股熟悉的海风味迎面扑来。
杨海已经等在门口。
他一身黑衣，目光冷静：“老板。”
李二宝点了点头：“秃子呢？”
“在办公室。”杨海微微皱眉，“他说要亲自给你‘交代’。”
李二宝没答话，只推门而入。
顶楼的办公室很宽阔，
落地窗直对大海，阳光洒在地板上，带着金色的光。
刚一进门，秃子就从办公桌后扑了过来。
“老板！”
他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一刻，连杨海都微微变色。
“我对不起你！”
秃子一头磕在地上，声音哽咽得不像他平时那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之前那赌船的事，是我瞎了眼！我用错了人，让王远东有机可乘，害你背了那一口黑锅！
你要打要骂，我一句都不还嘴，但你要是不罚我，我一辈子都过不去！”
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血迹立刻染在地板上。
李二宝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空气里，只有海浪撞击玻璃的声音。
秃子又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要不是你保我，我早就在那密室里，被王远东弄死了。
我……我真不是人！这都是我的失误！”
李二宝走过去，伸手拉住他肩膀，声音平静：“行了，起来吧。”
“老板……”
“我说起来。”李二宝语气加重了一分，
“你这命能活到现在，不是你求来的，是你不该死。”
秃子愣住，抬起头。
李二宝看着他：“这事，其实和你没多大关系。”
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王远东那种人，做局从来不是一时起意。”
“那套盘子，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布好了。无论你是谁，谁在那个位置，结果都一样。”
“他们要干的人，不是你。”李二宝抬眼，神色冷静，“只是，你刚好在那条线的出口上。”
秃子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李二宝轻轻叹了口气：“他做的，不是栽赃，是清场。你不过是那场局里的一个‘理由’而已。”
“就算不是你，也会换成别人。”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所以别往自己身上扛太多，这种事，想防，也防不住。”
秃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圈发红：“老板……”
“行了，少来那一套。”
李二宝没好气地皱了皱眉，转头朝杨海摆手，“把他拉起来，一会儿再给我地板磕破了，我现在可没钱去修。”
杨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手拎着秃子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别蹲那儿装可怜，地板都快被你脑袋磕漏了。”
秃子一边被拉起，一边还擦着眼睛，嘴里嘀咕着：“我是真害怕，怕这回你不管我了……”
“怕？你现在是天盾的经理，底下上百号人跟着吃饭。”
李二宝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再这么婆婆妈妈的，下回我真不管了。”
“是是是，二宝哥骂得对！”秃子立刻堆起笑脸，
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冲杨海挤眼，“你看吧，还是我老板心软。”
杨海没搭理他，只冷冷丢了句：“少卖惨。”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李二宝坐回老板椅上，刚点了支烟，还没来得及抽两口，秃子又凑了上来，一脸殷勤地笑。
“二宝哥，你要不看看我们天盾这几个月的业绩？”
李二宝瞥了他一眼：“说重点。”
秃子立刻打开平板，手指飞快滑动：“这几个月咱公司业务主要还是在清市，靠的全是林总，哦不，林市长的支持。”
“我们不仅承包了市政那边的安保项目，连周边几个区的延伸服务都包了，港口巡防、城市信号维护、行政楼宇的出入监控，都归我们管。”
他语速飞快，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另外，郝先生那边的项目，我们也在协助。”
“现在天盾在清市的安保圈子里，说是一家独大都不夸张。”
李二宝微微点头，语气平淡：“盈利呢？”
“呃，还没完全盈利。”秃子尴尬地挠了挠头，“主要是前期投资太大了，设备和人力都烧钱。
不过整体运营不错，现金流没问题，再有一两季度就能稳起来。”
李二宝轻轻弹了下烟灰，声音不重却带着分量：“记着，安保这行，靠的不是项目多，是名声硬。”
他语气缓缓：“这一行，一单坏，全单坏。你只要出一次事，别人就再也不敢签你的合同。”
“明白。”秃子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我这次肯定记住了，绝不再出岔子。”
李二宝看着他，神情缓了几分：“做事精一点、稳一点。安保不是拼胆子，是拼细节。
客户给你的是命，你守不住，就算赚再多，也白搭。”
“记住了，老板。”秃子立刻拍胸脯保证，
“我现在天天盯，哪怕是一个摄像头坏了，都得亲自核对。再出问题，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李二宝懒得计较，直接说道：“少贫嘴，先把眼前的事稳下来。”
“赌船现在怎么样了？”
杨海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职业的硬朗：“手续都走完了，本来以为会很麻烦，但没想到比预想的顺利。
港务署那边的人态度不错，夫人那边有人打了招呼，估计明天就能拿到执照。”
“执照一到，我们就能立刻启航。
不过这次不搞发布会，也不请媒体，
走低调路线，开航那天只象征性地挂个灯，算是重新亮旗，不惊动太多人。”
李二宝点点头，眼神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