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怪物如潮水般涌来,身上的黏液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唐忘却一动不动,整个人陷入在了沉思之中。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已超出常理。
为何连圣子这样的命运信徒也会被卷入这方世界?
难道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算计?
以秘藏为棋盘,来一次彻底的清算?
又或者,在遥远的万年前,同样的场景早已上演过?否则,噬魂雕像的存在,模糊身影的熟悉气息,又该如何解释?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在外来修士的联手镇压下,那些被种下了魂印的祭司和部落战士已被尽数诛杀,甚至一些虚空来者,也在长河水气的诱发下,暴露出了真实面目,也在瞬间被众人斩灭。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前方,无穷无尽的无面怪物正在涌来。而长河之上,圣子的法相巍然矗立,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那才是更大的威胁。
甚至,还有这贯穿整个秘藏世界的长河,说不定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唐忘缓缓环视四周——
阿武双手紧握“镇岳” 沉默地立于他身后,黑色剑魂在巨剑上不停跳动;
祖芃、祖蔚带着祖家子弟,每个人指间夹满符箓,正蓄势待发;
再无一丝烟火气的祝烟冷冷地瞪了一眼唐忘,随即杀气凛然地看向远方的无面怪物;
天毅、萧家兄妹,龙虹、柴二,甚至在中域时见过的灭神教神女……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都写着同样的决绝。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几乎没有胜算。除非奇迹降临,否则唯有死战到底!
不远处,豆豆守在昏迷的阿忆身旁,小普在那边叽里呱啦地“呜呜”一番后,化作一道残影跃上唐忘肩头,毛茸茸的脸上竟浮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唐忘忽然笑了。
自从发现血月和红衣男童悄然回到他的体内,他心中就有一个猜测。
他猛地将“泉影”插入沙地,右手反扣住自己的后颈。
“出来!”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五指深深陷入皮肉,竟硬生生将整条脊柱抽了出来!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森白的骨节上还粘连着破碎的筋肉。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却死死握住那根血淋淋的脊骨,任由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沙地上汇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唐忘将血淋淋的脊骨抛向半空,低喝一声,“去!”
一轮妖异的血月从他瞳孔中跃出,在虚空中化作一道朦胧的绿色身影。那身影微微侧首,神色复杂地望了唐忘一眼,轻轻福身一礼,随即化作流光没入悬浮的脊骨之中。
“嗡——”
整根脊骨突然剧烈震颤,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嗡鸣。
骨节间迸发出刺目的光芒,每一节脊椎都如同活物般扭曲伸展,粘附的血肉迅速干枯剥落,露出晶莹如玉的骨体。
一道高大模糊的身影从中踏出,虚空不由为之震荡。他周身缠绕着岁月长河的气息,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时光的节点上。
先是露出一双布满战痕的赤足,接着是残破的衣袍下摆,最后才显现出那张被时光模糊了轮廓的面容。
模糊身影先是望向远处的圣子法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瞥了眼奔涌的命运长河,眉头紧锁;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唐忘身上,嗤笑道,“就这么点小事,你都搞不定?”
唐忘一时语塞。
小普却突然从他肩头跃下,身形在落地瞬间暴涨,化作一头足有三丈高的长鼻巨兽,对着模糊身影恭敬地垂下头颅,发出低沉如雷的呜咽。
“是你这家伙啊!”模糊身影大笑,伸手拍了拍巨兽的长鼻,“看来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他转向唐忘,竖起一根手指,“我还有一刀之力,对付谁?”
唐忘指向圣子法相,“那个家伙交给你,没问题吧?”
“就他?”模糊身影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唐忘连忙改指长河,“要不,你把这河流给彻底收拾掉。”
这个劈不动,“这个劈不动。”
唐忘只觉得心累,这个不屑杀,那个杀不动,还真有点难伺候。
那模糊身影不再戏弄唐忘,突然沉声道:
“看好了!”
悬浮的脊骨倏然落入他掌中。
只见他五指一握,整根脊骨顿时发出龙吟般的铮鸣。
骨节寸寸断裂又重组,苍白的骨髓流淌成银色纹路,最终化作一柄三尺七寸的骨质长刀。
刀身通体晶莹,内部封印着星河般的幽光,刀刃处却缠绕着丝丝血色煞气。
当最后一节尾椎骨化作刀锷时,整把刀突然迸发出令天地变色的凶戾之气。
刀光乍现。
这一刀唐忘非常熟悉,他的“裂天式”就是以此为基衍生而成,但威力却强大了无数倍。
两者之间根本的区别,在于纯粹。
刀势看似朴实无华,毫无花巧,甚至处处都是破绽,却又浑然天成,仿佛回归了刀最原始的真谛:劈砍!
骨刀脱手而出,携带着刀芒疾射而去。所过之处,无数的无面怪物直接被蒸发成虚无,漫天血云只要沾染上一丝刀气,立刻土崩瓦解。
长河激起的浪头,直接被生生劈成两半。
一直高高在上的圣子法相,第一次露出惊惧之色。它双手飞速结印,整条长河竟倒悬而起,在虚空中凝聚成一杆巨型长枪,一掷而出,冲向骨刀。
骨刀势如破竹地斩开长枪,却瞬间被长河淹没其中。古老的命运之力在河水中沸腾,化作无数道枷锁缠绕刀身,欲要审判这逆天的一刀。
“禁!”
圣子法相口吐天宪。天地规则骤然扭曲,形成一个漆黑的牢笼将骨刀禁锢。
长河之水化作洪流,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刀刃,刀锋之中的湮灭之力在消磨中渐渐暗淡。
随着一声脆响,骨刀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而一道三寸寒芒破空而出,快若闪电般穿透层层阻碍,径直没入圣子法相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