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渊给的提议，沈明远超绝执行力，第二天就有人来给他汇报进程。
沈明远不仅自己听，还让人去叫彭渊，让他一起旁听。
“你这个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非得问我的意见。”
沈明远冷笑，“你的意见？本王让你来是不想让你偷懒，并非要问你的意见。”
彭渊耸耸肩，表示不在意，你说啥就是啥。
“你手中拿着什么？”沈明远看彭渊手上有一张纸，好奇的抬了抬下巴，问道。
“想看啊？”彭渊得意的挑眉，“说两句好听的呢？”
回应他的是沈明远那冷漠的眼神。
毕竟是王爷，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他站在高位看别人，还没有他说好话来的。当然，他家阿瑜是特例。
“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彭渊眯眼，小声的威胁他，不过还是将手上的纸张递上。
沈明远拿到手第一反应就是蹙眉，随后嘲讽道：“这是你的字？这么拿不出手？”
彭渊：……
怎么字好看了不起啊！
“行了，不看还给我。”彭渊上前伸手去抢，沈明远躲开，没给他。
“本王倒要看看，就你这样的字，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沈明远低头仔细的看，虽然字没那么好看，但上面的内容却让他挺心惊的。
内容不多，但，“你……”
彭渊自顾自的捏了一只糕点，刚要吃，突然想起上次在皇宫里，那有毒的糕点，一脸狐疑的看着沈明远。“你这不会有毒吧？”
沈明远还想跟他讨论纸上的东西，结果彭渊这张嘴就是问他这有没有毒。
“吃个东西而已，还问有没有毒。怎么本王是那种要毒死你的人吗？”
“那谁知道，万一是想对你图谋不轨的呢？上次我在宫里，好家伙一口糕点差点没毒死我。
沈明远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那位想除掉你了？”
“怎么可能，祁六他不是这样的人，那天的糕点纯属意外，别人想害他来着，结果被我抢了先。”彭渊耸耸肩，“你这应该是安全的吧？”
沈明远没回话，抬手捏起一枚点心塞嘴里，用行动告诉他，这点心没问题。
其实彭渊倒也不在意，只是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点心的问题了，沈明远吃得，他自然也能吃。即便是真有问题，他喝些灵泉水也能抵消掉，后期他再出现也不会太突兀。
咽下嘴里的点心，彭渊见沈明远捏着纸页的指节微微泛白，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慢悠悠的又咬了口桂花糕：“怎么？四嫂这是看傻了？”
沈明远抬眼，眸底还残留着几分惊愕，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了点：“让学子留画作、盖印章，还要帝师亲签？你可知祖父的墨宝有多珍贵？寻常官员求一幅字都难如登天，你倒好，直接让他给一群未入仕的学子写亲签？”
“珍贵才好啊。”彭渊咽下糕点，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四嫂不妨想想，天下学子苦读十年，图的是什么？不过是功名利禄，或是得遇名师指点。那最有吸引力又最让人心动的是什么人呢？那自然是帝师咯！陛下都要敬重三分的当世大儒，亲签往那摆着，比黄金万两还能勾人。”
沈明远指尖摩挲着纸页上“打卡”二字，这词古怪却易懂，他沉吟片刻：“国子监、贡院两处打卡，还要作诗绘画，会不会太折腾？若是学子怨声载道，反倒坏了论道的本意。”
“折腾才好呢。”彭渊往前凑了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四嫂你想，要是就单纯论道，考完了人就散了，京都留不下半点痕迹。可要是让他们留下画作印章，这些东西收进宫里，日后便是一段佳话。再说了，贫寒学子没笔墨，国子监提供，这不正好显了朝廷的体恤？到时候传出去，陛下仁德、贤明的名声，不就顺着学子的口传到天下了？”
“别忘了，最重要的是，停留的时间越长，越能看出这些备用学子的人品。可以让老爷子能很好的挑选新鲜血液。”说着彭渊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桃子啃着。
沈明远本来还在思虑纸上写的内容，突然看彭渊掏出个桃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啃了起来。
“要吃吗？”看沈明远很诧异的模样，彭渊抓着桃子对他晃了晃。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声，负责筹备论道事宜的礼部郎中周大人捧着卷宗进来。
沈明远将彭渊的纸页往桌案上一放，沉声道：“周大人，先说说贡院修缮的进度。”
周大人躬身回话：“回王爷，贡院西侧的号舍已修缮完毕，新添了百余个座位，桌椅皆是按规制打造。”
一通汇报后，沈明远点了点桌上的纸，推给周大人。“仔细看看，看完后给本王回复。”
周大人恭敬的接过纸张，快速的浏览过后，震愣在原地，“这……这……”
“有问题？”沈明远冷漠的抬眸，面色不虞的看向周大人。
“只是……”周大人顿了顿，目光游移，“只是要让学子在贡院作画，号舍内空间狭小，恐难施展。”
彭渊适时开口：“这有何难？贡院后院不是有片空地吗？届时搭起十座棚子，置上长案，让学子分批去后院作画便是。棚子四面通风，光线也好，比挤在号舍里强多了。”
周大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般安排，随即拱手道：“国公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搭建棚子。”
“等等。”沈明远补充道，“棚子要用结实的木料，顶上覆上油布，以防雨天漏雨。另外，笔墨纸砚按五百人的量准备，务必挑选上等的，不可敷衍！一切费用由王府出。”
周大人一一应下，又说起国子监的布置。彭渊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事：“周大人，国子监门口的那片空地，能不能改造成临时的休憩处？摆上几十张石桌石凳，再种些易活的花草。学子们考完试、打完卡，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这……”周大人有些犹豫，“国子监乃圣地，随意改动恐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彭渊挑眉，“圣地也是给人用的。学子们千里迢迢来京都，自然要让他们知道，学府圣地总要有不一样的地方。不然怎么吸引学子？”
“再说了，添些石桌石凳，日后国子监的先生们课后也能在此议事，一举两得。”
沈明远敲了敲桌案，替彭渊拍了板：“就按国公说的办，此事本王会亲自知会国子监祭酒，周大人无需顾虑。”
周大人见状，不敢再反驳，连忙应承下来。等他汇报完所有事宜退出去后，沈明远才看向彭渊：“你倒会替那些学子着想，先前还是一副怕被毒死的模样。”
“那能一样吗？”彭渊翻了个白眼，“这些学子可是咱们拉来的‘客人’，得伺候好了。”
沈明远没再接话，重新拿起那份企划案，目光落在“帝师亲签”那一条上，眉头又皱了起来：“帝师性子执拗，未必会同意给学子写亲签。此事若他不点头，你这计划就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彭渊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对策。”
沈明远看他，没说话，默默的敲着桌子。把纸上的策划案看了一遍又一遍。
“本王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那是自然。”彭渊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递了过去，“对了，这是我拟的宣传语，你看看行不行。”
沈明远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几行大字：“京都论道，名满天下；帝师亲签，青史留名；打卡圣地，不负韶华。”
“什么‘打卡圣地’‘不负韶华’？”沈明远皱眉，“语句古怪，不成体统。”
“要的就是古怪！”彭渊解释道，“寻常的宣传语学子们听腻了，得用些新鲜的词，才能让他们记在心里。你想想，‘帝师亲签，青史留名’，哪个学子听了不动心？‘打卡圣地’这话传出去，他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去国子监和贡院，到时候场面肯定热闹。”
沈明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随你吧，只要能达到目的，语句古怪些也无妨。”
敲定东西后，彭渊把啃完的桃子扔在一旁的茶托上。“行了，没我什么事，我也就回去了。”
“等等，这几日你一直没上朝，是因为那日柳大人的事吗？”
彭渊停住了脚步，“我是谁，王爷应该清楚。今天，教您个词，叫失心疯。不管这具身体曾经是谁，现在他是我彭渊的。”
沈明远看着他，没说话。彭渊笑了笑，乐呵呵的走了。
远远的就听彭渊吆喝道，“让他别担心，过两天我就去找他。”
沈明远默默的低头喝茶，敛去了眼中的暗痕。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城里渐渐热闹起来。
各地的学子陆续抵达，礼部早已安排好了客栈，凡是持有学子凭证的人，都能以极低的价格入住。
客栈门口挂着彭渊拟的宣传语，不少学子看到“帝师亲签”四个字，都激动得红了眼。
彭渊和沈明远来到国子监门口看进度，只见那片空地已经改造成了休憩处，石桌石凳整齐排列，几株新栽的海棠树生机勃勃。国子监门口挂着巨大的告示牌，上面写着论道的流程和奖励，围了不少学子在议论。
“听说了吗？这次论道不仅能见到帝师，还能得他的亲签！”
“何止啊，还要在贡院作画，盖自己的印章，优秀的画作能被收进皇宫呢！”
“国子监还提供笔墨纸砚，真是太贴心了！我带的砚台在路上摔碎了，正愁着呢。”
听着学子们的议论，彭渊得意地看向沈明远：“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他们都很买账。”
沈明远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眉头微微一皱：“那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李修吗？他怎么也来了？”
彭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告示牌前，身边围着几个随从，神色傲慢。
“那谁知道，怎么他很厉害吗？”彭渊不解的问。能让沈明远问一嘴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明远身后的贴身小厮立马小声解释，说道：“回国公爷的话，李修是去年的举人，按理说有资格参加论道。不过听说他仗着父亲的势力，在江南一带横行霸道，名声不怎么好。”
“哦~，二世主啊！”
“哼，仗势欺人的东西。”沈明远冷哼一声，“若是他敢在论道期间惹事，本王定不饶他。”
正说着，李修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当他看到沈明远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带着随从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参见沈王爷。”
周遭的学子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仪表，争取能在沈明远这留下好印象。
沈明远却没给他好脸色，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李修却毫不在意，目光落在彭渊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这位是？”
“我？”彭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盈盈的回答，“一个闲人罢了，公子不必在意。”
李修上下打量了彭渊一番，见他穿着普通，便没放在眼里，语气敷衍地拱了拱手。
彭渊懒得跟他计较，只是笑了笑。李修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故意说道：“听说此次论道要让学子作画，还要盖印章？本公子倒是要看看，那些寒门学子能画出什么名堂来。”
这话一出，周围的学子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彭渊看了一眼他，还是挺佩服他的勇气的。这个年代毕竟不是后世，没有摄像头和监控一说，所以暗地里被人套麻袋什么的，不要太方便。
而且，别小看学子的嘴，那口诛笔伐的，想解释都困难。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以一己之力跟所有的寒门学子对抗，也是蛮勇的。
沈明远冷冷的开口了：“若是觉得论道无趣，大可不必参加。”
李修没想到沈明远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子驳自己的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强压下怒气，讪讪地说道：“王爷说笑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公子最好是随口一说，我家王爷最看不上滋事闹事的人了。”沈明远身边的贴身小厮开口了，一张笑脸相迎，口中的话却指向明显。“公子您说对吧？”
李修立马接下台阶，“说的是，说的是。”
“论道讲究公平公正，若是让本王发现有人徇私舞弊，或是欺压其他学子，休怪本王不讲情面。”沈明远扔下这句话抬腿便走。
彭渊也没闲着，抬步跟着沈明远，故意连个招呼都不跟李修打，路过他还特地对他笑了笑。
在李修看来，这就是挑衅！！衣袖下的拳头死死的捏紧，记下了彭渊这号人，以为他也是来参加论道的，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