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虽然在心里腹诽了很多，但其实也只是用了很短暂的时间。
从经济上否定了魏国公徐达的战略提议之后，就只剩下朱标和朱棣的两条路线，前者要稳固印度洋，后者要进军太平洋。
两位皇子的目光，一起射向秦枫。
这张海图，就是秦枫亲手绘制。
所以，只怕今夜穷尽整个大明朝堂智慧才想出来的所有方略，并不会出乎这位大明国师的意料之外，反而需要他的认可。
说起来，朱标和朱棣都算是秦枫的学生，尤其是朱棣，曾经化名进入淳化县枫兰县学，跟当时还在枫兰县学教书的秦枫，有着正式的师徒名分。
现在，两位学生都长大了，一个是地位稳固的王朝太子，未来将要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另一个则年方弱冠就打出了赫赫威名，现在军中一提四皇子朱棣，人人都挑大拇指，还真不见得比太子威望低了。
今夜，他们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考题的内容，是关于大明未来，关于战略大方向。
他们望着秦枫，等待老师给出一个确切的评价。
尤其是朱棣，他并不想争夺皇位，但是很想得到老师的认可，希望自己的方案能够得到老师的青睐。
“探索太平洋，登陆澳洲以及美洲西海岸，开拓矿产资源，尝试迁徙流民，发掘土豆等新型作物……都是极好的构想。”
秦枫缓缓开口，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就只有这位年轻的国师大人的声音，在斗室中轻轻回荡，荡开了殿外的晨曦，让天色仿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众人似乎这才一下子醒悟到，黑夜已经过去，天亮了。
朱棣心中一沉。
虽然老师先点到自己的瞬间，让他惊喜，但随即想到，按照刚才淘汰魏国公的方式，自己既然被第二个点评，也就意味着……唉！
终究，还是不如大哥么？
朱棣并非不服气，更不是有什么抢班夺权的想法，只是从小跟朱标一起长大，不可避免地存了竞争的心思，哪怕不是为了竞争皇位，也只是想在老师面前，表现得更好而已。
“但是。”
果然，秦枫说到了“但是”，他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脸色微微凝重的朱棣，仿佛旁若无人，只是跟这个学生徐徐说道：“现在工部制造出海船的技术，恐怕还不足以完成你的这个构想。”
啊？！
众人闻言一惊。
朱棣在一愣之后，有些急切地辩解道：“老师！如今工部制造的海船，已经可以达到两百丈，能够承受至少四丈的浪高，且采用最新的蒸汽推进技术，可以……”
“不够。”秦枫自然不需要朱棣来给他普及工部最新的技术成果，实际上每一项成果的出炉，负责研发的杨开天，都会第一时间送到秦枫案头，请他来掌控方向，评判得失。
秦枫打断了朱棣的话，缓缓说道：“在太平洋航行，到了深海，浪高六丈甚至八丈，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倘若遇到极端情况，甚至可以遭遇十几丈高的浪头。”
“这样恐怖的风浪之中，经过我跟杨开天的反复推演，我们最新最坚固的海船，解体率也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这是一个我们无法承受的数字。”
“所以，至少目前，要远航太平洋，去往澳洲甚至是美洲登陆，对大明来说，依然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啊！
这……
这么难的吗？
没人有过远航经验。
对于茫茫大海，所有人都是未知。
也没人知道为何年纪轻轻的国师大人，对此极为笃定，甚至可以断定深海中遭遇的极端情形。
但是秦枫的话，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时候，也就无人再去怀疑。
既然他说不行，那就真的是不行！
不但朱棣的神色微微黯淡，就连立于一旁的魏国公徐达也悄悄叹了口气。
原来，经济不足以支持，只是更体面的说法。
实际上，就连四皇子殿下这个战略都无法实施，自己提出的那个更加异想天开的，要直接去往欧洲的思路，当然更加无法实施。
那么！
太子的呢？
众人齐齐将目光掠向太子朱标。
现在，似乎就只剩下朱标的战略方案了。
也就是去往印度次大陆、阿拉伯海沿岸，以及东非城邦。
这条线路，可以尝试么？
答案，只能是秦枫来给出。
于是，这些人随着太子的目光一起，重新落回秦枫身上。
“进军印度洋，掌控东西贸易咽喉……”
秦枫看着朱标，朱标也看着秦枫。
之前，朱标曾经化名黄彪，与秦枫接近，后来也一起兴办的工物工坊，如今已经是大明工部掌控下的核心科技力量，从工物工坊生产出来的洪武天雷，曾在安南战场上大放异彩。
所以，真正知道内情的，并不会认为安南那一战完全是征南大元帅朱棣的功劳。
大明，从来都是一个整体！
“我不敢说，这是不是最好的方案。”秦枫并不掩饰脸上泛起的欣赏，现在站在面前的大明太子，在若干年后，便是新一任的大明皇帝。
今年朱标已经二十七岁了，虽然还没到而立之年，但已经颇具沉稳的气度，跟之前秦枫结识的那个还有些毛躁和青涩的年轻人，已经是截然不同。
“但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条路线，开始属于我们大明的大航海之路。”秦枫的语调变得相当凝重，顿时整个御书房内都屏息静气，甚至于落针可闻。
就连大明皇帝朱元璋，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打断这种状态下的国师秦枫。
“刚才你提到的，印度西海岸的胡椒，阿拉伯半岛的乳香，还有东非的黄金和象牙这些东西，的确能弥补大明奢侈品的需求，但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因素，甚至几乎可以将其忽略。”
秦枫成为注目的焦点，丝毫不以为意，清澈的声音在御书房内流淌，仿佛他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即便朱元璋也要细听他对于大明大航海战略的看法和意见。
“航道控制，垄断欧亚海贸，从而压制住奥斯曼的崛起和欧洲势力的渗透。这个目的，有价值，但在短期内，价值也并不是太大。”
秦枫继续说道：“道理很简单，我们大明的海船，暂时无法开赴太平洋，无法远赴欧洲，那么欧洲那边也同样不会拥有超越我们的科技，可以侵犯威胁到大明本土！”
呼！
听到这里，众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