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支队伍簇拥在正中央的,是一名骑着高头大马,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少爷。
他油头粉面,穿着一身剪裁合体、装饰繁复的丝绸猎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给人感觉…
…额,非常油腻。
此刻,他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手中还拄着一柄矛尖上沾染着暗红色新鲜血迹的长矛。
嘎咯嘎咯~
队伍后面的一辆平板马车上,用绳索固定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野猪魔兽头颅。
它皮糙肉厚,有一对锋利的獠牙,似乎刚被砍下不久。
看样子…这正是这位少爷最新的“战利品”。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队伍中,一名贼眉鼠眼的吟游诗人适时地拨动了琴弦,用咏叹调般的嗓音高声唱道:
“各位市民请看呐~!请看我们伟大的『格雷西·达伦』少爷~?
“他是翡翠城的雄鹰,年轻一代的楷模~?
“于今日清晨,少爷在城西黑森林,独力搏杀了肆虐已久的凶暴魔兽…~?
“…『剃刀野猪王』 ~?
“这魔兽嗜血成性,至今已杀死三十余人啊~三十余人~?
“看那獠牙如弯刀!看那体型如小山!~?
“却被我们少爷一矛刺穿心脏!这是何等的勇武!何等的力量!~?”
这比小丑更像小丑的吟游诗人唱得十分卖力,溢美之词不胜言表。
路上的百姓也纷纷起哄,不时扔来一些鲜花。
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格雷西少爷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嗯?”
就在他志得意满地接受着道路两旁庶民的欢呼与敬畏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了路口那排“荣誉木桩”上。
一支略显奇特的车队,定格了他的目光。
三辆看起来低调但做工不俗的马车,二十多名装备各异,骑着狼和骷髅马坐骑的护卫。
哦,这些骑着狼的少女,不乏美人啊。
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嗯,骷髅马上那红发少女看起来也不错,不过身后的壮汉是她丈夫么?
当然,最漂亮的,莫过于那辆完全由藤编织而成,最为优雅的马车。
上面那有数名美人,而抱着女儿的那位粉发女士,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性。
“嗯?”
格雷西·达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因为…他看清那马车吊着的贵族旗帜,一丝不快和轻蔑掠过他的眼底。
居然是…男爵?
那藤编马车后方有一个朦胧的车厢,恐怕那男爵恐怕躲在里面。
没想到啊,那么年轻的粉发女人已经嫁作人妇,女儿都那么大了。
嗯,不是,女儿都那么大了那她不得三十好几?
算了算了…
…摇摇头,格雷西把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刚铎的贵族?” 嘴角一翘,他语气带着嘲讽,
“呵呵…那群丧家之犬,居然还敢派人来我们翡翠领?有点意思…”
一旁边贼眉鼠眼、善于察言观色的吟游诗人立刻凑上前去,谄媚地附和道:
“少爷说得没错,没错~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所谓亚龙压不住本地泰坦蟒,来到我们这地头,是亚龙也得盘着,是血牙虎也得卧着!”
“呵呵…说得好!”抬了抬下巴,格雷西微笑地示意自己强壮的卫兵队长,
“去,试试那男爵的斤两。”
那卫兵队长会意,坏笑了一下,开始带队蛮横地挥舞着长矛,快步带队向木桩走去:
“滚开,都给我滚开!不要挡了格雷西少爷的路!”
这加速极为突然,车也来不及转向,很多行人闪躲不及,纷纷被扇倒扫到一边。
他们这么搞,一下就来到了那群外地人面前。
实际上…这卫兵队长早就看那个骑着高大骷髅马,怀里还有个红发美人的家伙不满了。
“我叫你们让开,你耳朵聋吗?!”
他趁机挥舞手中全金属的灰钢长枪,向着那骷髅马马腿打去!
这长枪可是连杆都是灰钢打造,重量高达八十多磅!
这一击扫下去要是打实了,定能打断那条骷髅马的马腿!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给外地人的警告罢了!
刷!
就在沉重的灰钢枪杆即将扫中骷髅马腿骨的刹那,一道幽暗的乌光倏然闪过!
“铛!”
火星四溅,一阵清脆的金石之声响起!
“哎唷!”
惨叫一声,卫兵队长只觉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从枪杆反馈回来!
他虎口剧痛,整条右臂被震得十分麻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的枪杆!
“哐当!”
顾不得掉地上的武器,他连忙用左手扶住剧痛欲断的右手,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
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震颤声传来,队长惊骇地扭头瞥去,发现那灰钢锻造的矛头,此刻竟深深嵌入了旁边的木桩之中,兀自高频震颤着!
再低头一看,那足有酒杯口粗细的实心金属枪杆,竟已被暴力崩断裂,断口闪耀着银光!
“你!你干了什么?!” 队长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惊恐地抬头,看着眼前那个骑在骷髅马上的巨汉。
然而那巨汉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握着一柄通体黝黑,散发着暗红色不祥气息的双手巨斧!
那巨斧有着月牙长刃,厚达数指,看上去极为沉重!
而他居然单手就能轻松拿起,而且瞬间就拍开了自己的武器?!
如果如果连灰钢锻打的枪杆都挡不住这一拍,那自己脑袋岂不是一下就碎?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眼前那巨汉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地黑了!
这不是比喻,而是整块脸,乃至浑身上都蒙上了一股黑气,唯有一双眼睛,迸发着骇人的血红色光芒!
“超,超,超凡职业者!”
膝盖一软,卫兵队长差点当场瘫软下去!
虽然硬要说的话,自己虽然也是职业者。
但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枪兵』,和超凡职业比起来的话,实在是差太多了!
还好,那巨汉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撩开大衣护住红发少女,在耳边轻声在说到:
“泽菲尔,你没被碰到吧?”
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怀中少女小脸煞白:
“没,没有…”
确认了少女无恙后,巨汉才猛地抬起头,举着那柄黑色巨斧直指卫兵队长:
“要是碰掉他半根头发,老子立马剁了你那肮脏的狗头!”
那吃人一样的眼神,让卫兵队长浑身颤抖,觉得这句砍头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队长,怎么啦?”
“是不是又有外地人不懂规矩了?!”
“哪来的狂徒,敢在翡翠城撒野!”
“哪来的混混,敢在格雷西少爷面前撒野!”
这边动静一起,那二三十人的私兵立刻涌了过来,对着巨汉架起了长矛半包围了起来!
人多壮胆,似乎给卫兵队长找回了一些勇气。
他终于想到自己这是在翡翠城里,最不待见帝国贵族的地方,这些人难道还真敢动手杀人吗?
不能在手下面前丢了分,他咬咬牙,硬着头皮怼到:
“就…就是!谁让你们不长眼,杵在荣誉木桩旁边,挡了我们少爷『光荣巡游』的路?!”
这话口气听着硬,实际挺软的。
不光有理有据,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仿佛在控诉…这该死的外地人不但不懂规矩,还要先动手,一点都不文明礼貌。
踏踏踏。
感觉场面似乎被己方控制住,格雷西少爷这才策马上前。
他贪婪地瞥了一眼被康恩护在怀里的泽菲尔,随即扬起下巴,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质问道:
“不错!你们这些外地人,故意挡在我们达伦家族的『荣誉木桩』前,是何居心?莫非是想挑衅我们家族的威严?”
面面相觑,玩家们也是炸毛了,纷纷拿起了武器。
不是,这群等级低到砍死都没多少经验的家伙,居然还敢那么跳?!
那可不得不show这群泥腿子点colour to see see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双方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清越动听、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适时响起:
“不过是不小心挡了路的小事罢了,何必动刀动枪呢?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了。康恩,我们让开便是。”
“是,会长。”
令人惊讶的是,那原来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壮汉,居然立刻换了一张脸!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带领自己的人离开了。
巡游队伍的人循声望去,原来发声者,正是那辆挂着男爵旗帜的陆行鸟车上,美丽的粉发少女。
看着那张倾城的脸庞,格雷西·达伦足足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策马上前,伸手拦在了正准备离开的陆行鸟车:
“等等,这位…夫人,请先别离开!”
一条玉臂横在围栏上,粉发少女托着脸颊,秀眉微蹙:
“这位靓仔,不,先生,不过是一场因道路拥挤引发的小小误会,我也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呢?
“可以就这样算了吗,再闹下去了的话,让孩子看到打打杀杀的场面可不太好哦。”
“孩子…?”看着她搂住那位戴着鹿角装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格雷西心中更是无名火起。
虽然他们翡翠领也早婚,但是这么年轻的夫人,女儿却已这般大了,实在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真是…好南瓜都被猪拱了!
他强压着醋意,指着马车车厢后半部紧闭的遮阳棚,语气不满地说:
“男爵夫人,我明白您想息事宁人,可是…既然事关两家体面,为什么不让男爵亲自出来,与我当面说道说道呢?!”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刚铎贵族,竟有如此艳福,娶到了那样的美人!
如果是个软蛋,那他大可取而代之!
“啊,你在说什么啊?”放下托脸的手,粉发少女一脸的疑惑,
“我就是男爵本人啊,那么…就此别过。”
摆摆手,少女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格雷西,一行异乡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了。
直到那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格雷西回过神来,气得直跺脚:
“可恶,那娘们居然敢耍我!”
那贾队长似的吟游诗人连忙上前,低声说:
“少爷不急,我看这队人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我这就想办法派人去跟踪他们的落脚点,查清他们的底细!”
眉毛一挑,格雷西恶狠狠地说道:
“好!给我仔细地查!我一定要知道这伙嚣张外乡人的所有来路!”
……
成功摆脱那支看就很麻烦的巡游队伍后,巫云本以为接下来就能很顺利地抵达内城。
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将十六人中其中八位本地姑娘,安全送回位于内城的家中。
其实在之前的午宴上,巫云也不是没和她们聊过。
她们的家庭其实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富裕,就是些普通的翡翠城居民。
只不过因为近些年翡翠城在新城主萨隆的治理下急速发展,财富暴增,规模迅速扩张。
原本的城墙不断外扩,意外地将她们的家宅囊括进了城区范围。
但是迁移到本地的外地开拓民还是源源不绝,导致现在又搞了这么一个外城。
这让巫云听来,感觉这泽菲尔亲爹娶了那什么男爵遗孀后,似乎变得十分擅长经营敛财。
可转念一想,泽菲尔貌似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他父亲额…
…这么有商业头脑的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车队前方的人开始挥手,然后让大家原路返回,跟随其他车队绕了个大弯。
巫云连忙问康恩发生了什么事。
康恩挠了挠头:
“貌似是前方主道不久前发生了惊马事件,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所以走不通了。”
“惊马?这种小事至于要调头么?”
“那马倒是影响不大,问题是撞塌房了。”
“额…”
无奈之下,车队只得选择绕行,转向靠近灰河岸边的一条岔路。
这是一段向下的缓坡。站在坡上,可以清晰地眺望到河对岸的景象。
对岸有着明显的码头设施和土地开垦的痕迹,但建筑物却寥寥无几,与河这边拥挤喧嚣的外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