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小巷子里的便利店
晃硕一把推开试衣间的门，像一个大明星闪亮登场，门被祂粗鲁动作弄出不小声的动静，好几个人的视线被祂吸引了过去。当然也包括蔸娘。
晃硕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迈着祂修长笔直的腿，左右步子交替在一条线上走，胯自然的所有摆动，让祂身后的九股辫子跟着步子一起摆动，好似流速似的晃起来，如果把祂现在直接放上服装走秀的舞台，祂也可以马上胜任。祂没有看镜子，也没有停下听祂身边导购员的夸赞，而是走到蔸娘跟前。祂的表情像是一种献宝之后想要得到夸赞的小动物，微微抬起下巴，但又歪着脑袋，所以有点垂着眼睛，盯着蔸娘看，问到：“怎么样？”
蔸娘确实被吸引住了，看着晃硕穿这件连衣裙的模样，脑子里无端端出现了几个字“惊为天人”，晃硕是好看的。她一直都很理解晃硕身边为什么总是缺少不了长得好看的男性或者女性，莺莺燕燕总是围绕着祂，时不时的还是会因为祂的外貌而感到惊叹。晃硕现在身上穿了一条银白色的连衣裙，裁剪和颜色都算得上朴素，布料带了一点金属光泽，随着包裹着的胴体而撑起或者垂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吊带直筒裙，但是在晃硕的身上似乎有了生命，成为一条银光闪闪的河流，下面藏着熊熊烈火或者摧残星河。
蔸娘看着看着都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然后在吐出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好看……”
晃硕却笑出声来，走过来伸手捏住她两边脸，说：“你怎么只会说这个词啊！”
蔸娘被捏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发出细细的叫声。心里想着，确实没有其他词汇足够形容她觉得晃硕有多好看，似乎词汇用在祂身上都显得无力极了。
接着晃硕又问：“你觉得我要不要买下来？”
蔸娘被祂捏着脸，艰难地点点脑袋：“好呢。”
“好。”晃硕松开了手，又返回去试衣间，试穿祂刚刚拿进去的其他衣服，还有不少件。
蔸娘觉得等她一件一件看晃硕试穿再给她看完，也要不少时间了。但是蔸娘还是倚回了沙发靠背上，安静地等着晃硕。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千鸟一直偏过脑袋盯着自己看，把她都看得毛骨悚然。她小心翼翼看回去，但是千鸟丝毫没有被发现了要收敛一下的自觉，还是那样盯着自己看。她咽了咽唾沫，小声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千鸟回过头，面无表情，语气轻快好似刚刚不是她一直眼里有针似的盯着别人：“没有。”
千砂提了两个袋子坐到她们身边的时候，问了一句：“晃硕好了吗？”
蔸娘摇摇头：“好像还有三四件。”
“和祂逛街就是这点讨厌，会等祂试衣服试好久。”千砂把袋子放在脚边。
蔸娘耸了耸肩膀：“长得好看的人有这种特权嘛。”
“没想到你是这种想法的。”
“为什么？”
“你看去是一个很在意规矩，如果嫁人，日本婆婆和日本公公会比日本丈夫更喜欢你的那种小姑娘，这种人好害怕比自己漂亮的人。”
蔸娘似懂非懂，但是点了点头，过了几秒又问道：“这算会嫉妒嘛？”
“比起嫉妒，我还是更喜欢说害怕。因为漂亮的人会分走爱，而爱就是她们的经济来源。”千砂这样解释道。
蔸娘这下子明白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那千砂小姐会怕这个吗……比自己好看的女人，什么的。”
“之前怕过。”千砂说。
“诶？那现在不怕了，那不是很好嘛。”
“因为我丈夫死了，我又回家和父亲姓。”
蔸娘听得这个回答，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等到晃硕试完了所有衣服，并且几乎全部都买下来之后，玻璃橱窗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呈现夕阳的橘红色。晃硕手里拎的袋子太多以至于需要蔸娘和千鸟帮祂分摊。千砂坐在沙发上，已经看了很久的Instagram，在附近找到一家很多网红博主推荐的店，拉着她们去。饱餐一顿之后，出来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
晃硕一边手提着好几个袋子，但胳膊还是要揽着蔸娘的肩膀，于是把蔸娘夹在自己和一堆袋子之间，把小姑娘弄得看上去可怜巴巴好似夹在石头缝里的小动物。
“你买了好多。”蔸娘用胳膊悄悄撑开一点压住身上的袋子，说道。
“是啊，因为坏的快。”晃硕回答说。
“也没有这么快吧！”
“出个任务一不小心就会啦。”
“你工作时候都穿这种衣服啊？”
“你不是见过我工作的样子吗？”
蔸娘眨了眨眼，似乎确实每次看见晃硕，都穿得像是旅游度假，衣服料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即便祂当时身上背着自己惯用的长武士刀、带着短刀。她回忆了一阵子，又问：“那为什么不穿专门工作的衣服……那些，佣兵，不都是有一些专门的服装，工装裤啊、战术背心啊、什么的。”
晃硕听上去不是很赞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那也太不好看了。”
蔸娘皱了皱眉头：“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夜晚的街头似乎多了很多白天看不到的人群，一些踩着防水台极高的高跟鞋的女性，一些看上去刚刚睡醒皮肤都白得像张纸、好像是故事中的吸血鬼或者怪人的人，一些穿着西装打领带但是现在已经酩酊大醉好似脱掉了人的皮囊变成了动物的男人，还有更多蔸娘形容不出来，但就是白天没有见到过的有着不一样打扮或者怪异行为的人。她无端想到那些关于百鬼夜行的传说。
晨昏交际线似乎是一扇门，白天那些体面的人们会在阳光被地平线遮挡之后消失，晚上则有另一群生物和他们交换领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继续交换领地，周而复始。
晃硕嚷嚷说口渴，要去便利店。他们七拐八拐找到夹在小道和平房中间的便利店，周边连路灯都少，便利店的招牌和玻璃里面透露出来的灯光，就像黑漆漆拥挤宇宙之中唯一的太阳。
便利店门口又一排五个停车位，停车位很窄，是宽一点的面包车都可能停不进去，看上去是很早年很旧的小停车位，虽然边上便利店改成新的门面，但是这块地始终没有被重新修整。
但是现在这些停车场没有车辆停靠，而是停着几辆明显是改装过的机车，还有几个坐在车上或者倚靠着机车的男生。一开始他们背对着光源，只能看见他们和机车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走近了之后，蔸娘才看清他们穿着一些图案夸张的短款羽织，不是那种在橘宅见到的样式很传统的羽织，而是明显被现代服装习惯改良过，更适合现代生活的外套披风一样的羽织，图案是一些凶神恶煞的鬼神面具，蔸娘勉勉强强能认出几个比较广为人知的日本神话传说人物角色。似乎这就是会在那些电视剧或者动漫作品里看见的暴走族，但是头发倒是没有那么多人选择夸张多样的颜色，还是有很多维持了原本的发色，似乎白天还是学生或者上班族，下班了之后用大量发胶或者定型喷雾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攻击性，像个不良。
蔸娘没见过真的暴走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意外和其中两个人对上了视线，连忙缩回来，小心翼翼跟在晃硕边上，走近便利店。
也许是习惯了会在街上遇到别人这样的目光，他们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晃硕虽然刚刚还在嚷嚷口渴，现在却看起了便利店边上的摊着放的时尚杂志。蔸娘都担心祂看多了，晚上又会去哪个奢侈品店里继续把赚来的血汗钱继续挥霍，不过祂大概不在意，而且，祂大概平时一单能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于是蔸娘停止了担心。
蔸娘生活的城市只能算个小城市，顶多三四线，国外的便利店引进的少，街上能见到的大多数是一家几口人一起经营的个体便利店，不但卖一些小商品，还会因为自己的货源而有些自己特殊的商品品种，有些是一些生鲜蔬菜和少量的乡下自养鸡鸭肉，还有一些熟食，因为体量太小而没有申请牌照，但是因为没人会去在意，所以只要有做多了都会拿出卖增加收入，还有一些会卖一些小体量博彩相关的东西，多种多样，只有别人意想不到，没有他们牵线搭桥不到的货源，偶尔有几间灯光亮堂的连锁便利店，但是里面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
这里的便利店就不太一样，似乎真的是把一间超市浓缩了，还有熟食在收银台边上延展出去的长桌上，想要什么着急用的东西，只要找到了便利店，似乎都可以买到。有厨房用洗手台，还有微波炉、电磁炉和制冰机，摆在一边，甚至后面还放着一个电吹风。
这个便利店，似乎是可以给一个无家可归之人做好充足准备的。
蔸娘觉得好震惊，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惊叹。在香岛的时候也有见过这样的便利店，连锁的品牌，每一个店门都不小，但还没有这间这么设备齐全。
她感到兴奋，在这样的便利店里好像身处在一个足够充当“家”的概念的屋子里，让她觉得就连这里的空气清新剂都有点温暖柔和。她逛了一圈，在冰柜前面停下，想要挑选一个心仪的冰淇淋。
千砂来到她边上，比她做选择快很多。蔸娘还在一个一个包装看，千砂已经拉开柜子拿出了一盒冰淇淋了。
“不知道吃哪一个吗？”千砂问她。
蔸娘点点头：“因为都是没吃过的牌子，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既然都不知道味道，就更应该随便选一个啦。”千砂提议道。
“如果选到不好吃的岂不是很糟糕。”蔸娘皱起眉头，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更加犹豫。
千砂轻轻地发出一声“啊啦”这样发音的感叹语气，说：“你也太容易害怕未知啦。”
蔸娘不做否认，在有一番犹豫之后，选择了一个白色包装的圆形小盒子冰淇淋。
他们走出便利店的时候，门口的那群暴走族青年其中有一个人正在接电话，他为了让身边的几个同伴都能听得见，所以开了通话免提。
蔸娘听不太明白日语的一些名词，听上去大概是个地名，有街道和店铺的名字。
对方大概是他们的上级，接电话主要跟对方说话的那个年轻的人管对方叫“大哥”，和演电视剧似的，叫得锵有力。
接完了这通电话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匆匆上了自己的机车，重重踩了两下之后，转动油门，改装之后的马达声轰鸣都震耳，让人错觉老一点的房子都会被他们的动静掀得瓦片掉下来。
几辆机车小巷子里速度飞快的冲了出去，虽然狭窄，但是他们似乎骑术都很娴熟了，不在乎巷子宽窄，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等他们离开，车尾的灯在巷子里变得暗淡不可见，晃硕转头问千砂：“你们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认得下面街头的人，他们流动性太快了，记了也没用。”千砂含着冰淇淋，说话有点平舌音。
“他们看上去是活要做。”晃硕问。
“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现在连帮派工作都是有淡季的。”千砂想了想，“这里也没有接到什么消息，大概就是他们几个团体之间，搞小范围械斗吧。夏天就是这样了，年轻人都很暴躁，有一点摩擦就会发展成聚众斗殴。”
晃硕听到“聚众斗殴”之后，眼睛甚至有点亮起来了。
千砂似乎早就对晃硕的行为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在祂还没有做出任何行为之前，先一步拉住祂的手腕：“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接到单子？”
“你怎么知道？”晃硕的眼睛还是亮亮的，在黑夜里一双金色眼睛像两颗发光的行星似的。
“别去追机车。”
“我什么都还没有做。”
“我看得出来。”
在千砂熟练的制止行为下，晃硕还是没有冲出去凑热闹。
他们按照原路从小巷子里返回了马路上，晃硕还想去酒吧通宵玩，但被千砂否决了，因为蔸娘已经被他们带出来了一整天，这个刚刚成年的话事人头马就像她老板的女儿，太晚回家了，当父亲的总是会担心。
低沉的机车马达又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响起，蔸娘闻身回过头，似乎就是刚刚那群暴走族。因此她忘记了看前面，一个人身上血糊糊地向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