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在月光下缓缓升起,氤氲的水雾中,身宗百姓们的身影渐渐清晰。
“汐汐,你快来抓我呀,你抓不到吧?”
“就你跑得快……\"
沿街的商铺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路上,孩童追逐着水韵凝成的灯笼嬉笑,清脆的笑声惊起檐角栖息的夜鹭。
“现在大家都已经过得这么好了吗?”
“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身着水纹长袍的商贩们将新鲜捕捞的银鳞鱼码成小山,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与海浪声交织,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让小青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离开时硝烟未散、满目疮痍的街巷,如今竟焕发着往昔的生机,原来在他们奔波的日子里,身宗已悄然痊愈。
“看!是小青宫主!还有墨紫宫主!”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熙攘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猫群如潮水般涌来,青瓦白墙间此起彼伏的问候声让小青眼眶发烫。
拄着玉拐杖的老者颤巍巍拨开人群,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小青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我的好孩子,可算平安回来了!”
几个幼时一同玩耍的伙伴挤到最前面,红着眼眶上下打量她,有人轻轻戳了戳她腰间的玉笛,声音发颤:
“这一路,你们受苦了。”
还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直接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小青姐姐”,沾着糖霜的小手在她玄色衣摆上蹭出白印。
“墨紫宫主这是……”
猫群中突然传来抽气声。墨紫紧紧抓着小青的衣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她空洞的目光怯生生扫过众人,原本英气的眉眼笼着一层惶惑,嘴里无意识重复着
“哥哥、哥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瞬间炸开,围观的百姓们下意识后退半步,数十道不善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随行的明月。
“诸位误会了!”
明月无奈地苦笑,抬手示意众猫稍安勿躁,浅紫色的衣袖扫过夜风,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
她话音未落,小青已哽咽着挡在明月身前。
咸涩的海风卷着泪水掠过脸颊,她颤抖着将墨紫搂得更紧,能清晰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姐姐……是为了封印混沌才变成这样……”
小青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压抑的呜咽,
“我们在打宗下与混沌苦战,她……她耗尽韵,只为保住打宗的安宁……”
街市陷入死寂,唯有墨紫含糊的呢喃声在夜色中回荡。
小青深吸一口气,望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些在混沌中挣扎的日夜、墨韵消散时的剧痛、墨紫崩溃的哭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抹掉眼泪,指尖抚过玉笛上斑驳的裂痕,那里还残留着与混沌交锋时的焦痕:
“但我们回来了,”
她挺直脊背,声音逐渐坚定,
“带着身宗的希望,回来了。姐姐会好起来,我们会重建猫土,再也不让混沌伤害大家!”
“砰!”
瓷碗碎裂的脆响在寂静中炸开,身着粗布短打的老渔民猛地将碎瓷踢开,浑浊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他撸起衣袖,臂弯处黯淡的水韵纹随着颤抖泛起微光:
“他妈的混沌!”
沙哑的怒吼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
“当年毁了我家渔船,如今又把阿紫宫主伤成这样,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
“拼了!跟混沌拼了!”
卖鱼的妇人抄起案板上的尖刀,刀刃映着灯火寒光凛凛。
原本围着小青的人群瞬间沸腾,有人抄起扁担,有人扯下腰间佩剑,此起彼伏的怒骂声中,
“还我宫主!”“血债血偿!”
的吼声惊得海鸟四散飞逃。几个年轻小猫立即跳了起来,水韵凝成的锁链在夜空划出冷芒,大有此刻就要杀向阴霾山谷之势。
“!”
小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后退半步,怀中的墨紫却突然发出恐惧的呜咽。
她连忙抬手示意,玉笛在掌心划出清冽水幕:
“大家冷静!混沌已被重创,此刻贸然追击反而会中圈套!”
但群情激愤的百姓哪听得进去,人群推搡间,有失控的水刃擦着明月耳畔飞过,在青砖墙上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都给我住手!”
苍老的暴喝如洪钟般响彻街道。
拄着玉拐杖的老者不知何时登上石阶,手中拐杖重重杵地,周身腾起的威压让躁动的猫群生生僵在原地,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阿紫宫主用命换来的太平,是让你们在这儿自乱阵脚的?”
他剧烈咳嗽着,浑浊的目光扫过众猫通红的眼眶,
“报仇的事急不得,当务之急是治好宫主,加固结界!”
喧闹的街道渐渐恢复平静,唯有海风卷起满地碎瓷,叮当作响。
小青望着那些攥紧拳头、满脸不甘的百姓,突然想起姐姐曾说过的话:
“真正的强大,不是以暴制暴,而是让伤痕成为守护的力量。”
她轻轻拭去墨紫脸上的泪痕,将颤抖的手按在腰间玉笛上——这一次,她要让身宗的希望,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每一寸被混沌侵染过的土地。
……
喧闹渐歇时,拄着玉拐杖的老者忽然颤巍巍上前,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希冀与不安:
“两位宫主,还有诸位少侠……”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
“你们究竟是如何冲破混沌归来的?莫不是……莫不是少宗主……”
话音未落,围观百姓们的呼吸都不自觉屏住,数十道目光灼灼落在小青身上。
“嗯~”
小青微微一怔,记忆中哥哥消散前最后的微笑在脑海闪过,唇角不自觉泛起温柔弧度:
“是哥哥,是他带我们回来的。”
“当啷——”
老者手中的拐杖轰然坠地。这位在身宗德高望重、历经百战的长者竟踉跄着后退半步,布满皱纹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泪水不受控地夺眶而出:
“好!好啊!”
他忽而抬手抹了把脸,又笑又哭道,
“那日深夜,整座城池的海水突然凝成冰棱,刺骨寒意里却有一道蓝光直冲云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少宗主!是墨兰大人回来了!”
“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满是激动与感慨。卖花的阿婆摘下头巾抹着眼泪:
“可不是嘛!我家那盆蔫了的墨莲,半夜里突然开得比月光还亮堂!”
腰间别着酒葫芦的汉子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黯淡的韵纹:
“你们看!我这旧伤发作十几年,那天夜里竟突然不疼了!”
“……”
小青望着眼前激动得近乎失态的众猫,记忆中冰封的地方与哥哥最后的笑容在脑海中重叠。
她轻轻覆上老者粗糙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哥哥用最后的韵震碎了混沌核心,带着我们冲破了迷雾。”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充满力量,
“他说,身宗的子民永远不必害怕黑暗。”
周围百姓闻言纷纷骚动起来。
“原来……原来真是少宗主的墨韵!”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几个年轻武者单膝跪地,将手掌按在心口,带着哭腔的“少宗主”响彻街巷,混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化作最赤诚的祭奠与最坚定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