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想起前面提着各种电脑包走进来的人，再看看自己，她手中的只有那薄薄的几张纸和一个被牛皮癣小游戏侵占的手机，她根本等同毫无准备。
等硬着头皮将那几张薄薄的简历递过去后，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一片濡湿。
“您的学历非常优秀，但我看到您的简历上，从毕业到最近这份面试之间，大概有五年的空白期，能大概讲一下这段时间您做了什么吗？”
hR的声音和电子音一样平稳，没有任何寒暄，她和同事低头快速翻阅着简历，不过两眼就看完了，指尖在上面点了点，直切主题。
空白期？莉莉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毕业了？她努力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碎片——摇曳的烛火，厚重的典籍，咕嘟冒泡的坩埚。
莉莉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块幕布：
【蓝牙未连接，搜索中…】
“我、我不知……我那段时间在进行一些……自我提升和……呃，游学？”
莉莉丝看着那旋转的搜索标识，感觉自己在经历一场公开处刑，她咬住自己的嘴巴，将最烂的答案吞了回去，改了个话术。
可她的声音因不确定而发颤，这说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hR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游学？具体是哪个领域，在哪所机构呢？这段经历似乎没有体现在你的简历上。”
“是……是一些比较偏门的领域，”莉莉丝感觉后背开始冒汗，“关于……古老文献的整理和呃，跨文化交流实践？”她越说声音越小，这听起来太像胡编乱造了。
“您是准备继续深造读书？”hR追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
“不，我将来是要去……”莉莉丝几乎是立刻否认，但这个“不”字脱口而出后，她的大脑又陷入了一片空白。不读书，那这几年她去做什么了？她将来还要去奥兹勒吗？
hR看着她瞬间卡壳的样子，微微向后靠向椅背，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她旁边的两位同事也停下了翻阅简历的动作，目光齐齐落在莉莉丝身上。
“可以问一下您的婚育状况吗？”另一位面试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手中的笔放下。
“未婚未育。”
“哦……所以这几年，您既没有继续提升学历，也没有组建家庭？”那位发问者上下打量着莉莉丝，眼神变得更加挑剔。
“莉莉女士。” hR的语调依旧平稳，但用词开始变得直接甚至有些刻薄：
“我们坦诚地讲，五年的空白期，在当下的就业市场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短板。这意味着你的专业知识可能已经脱节，你的工作技能需要重新评估，甚至你的工作心态和习惯都需要从零开始培养。”
她拿起那份薄薄的简历在轻轻晃了晃：“至于您提到的游学经历，听起来太空泛了，与您应聘的这个岗位关联性似乎并不强。”
莉莉丝感觉脸颊滚烫，她一直以来都是受老师表彰的优等生，第一次从别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对她能力直白的嫌弃和质疑，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我理解年轻人可能会有gap year的想法，但五年也太长了。”hR继续施加压力，语气带着凉凉的轻蔑：
“我们的应聘者中也有很多优秀的应届毕业生，他们年轻，有冲劲，学习能力强，对薪资的期望也更符合市场初阶水平。相比之下，莉莉女士，你的年龄、这段漫长的空白期……坦白说，我看不到你的核心竞争力在哪里，您看起来无法胜任现代职场快节奏的生活呢。”
她双手合十朝前倾身，金丝眼镜映出了一侧幕布上的反光，莉莉丝从中清晰看到了幕布上的字：
【蓝牙链接失败，搜索中…】
“你能告诉我，公司为什么要放弃一个更具可塑性的应届生而选择你吗？或者说，你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优势吗？”
“我……”莉莉丝哑口无言，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出现在这里，被像挑猪肉一样评头论足。
明明在推门进来前，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走个流程，可看到hR眼镜片后面的轻蔑眼神，莉莉丝突然就不想就这么认输，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她的优势？她的优势当然是——
“我会魔法。”莉莉丝的小腿肚不抖了，她努力挺直腰杆：“还会剑术。”
对面三位齐齐露出了被她逗乐的矜持笑容。
“您是想说魔术吗？”
“不，我真的会魔法！”莉莉丝急切地捧起双手，试图给对面三个人展示。
可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没能感受到元素之力的回应，莉莉丝擦了把额头，才发现自己发间也都是汗，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您在干什么？摇花手吗？”hR直接将她的简历丢在了桌上，“虽然我司确实有文娱版块，但您可不是来面试当主播的，再说了……”
她眼底露出怜悯：“似乎您游学的这几年也不看手机，摇花手这种直播形式早就不流行了。”
“我会魔法，我真的会魔法！”莉莉丝却只是执着的再次尝试，试图从手中捧出一团火苗。
“呵，您在歌蕾蒂娅学院学到的不过是这些吗？那您还差得远呢。”
莉莉丝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hR依旧毫无感情的眼睛，她注意到她镜片上的反光颜色变了，刚刚是屏幕上克制冷静的蓝，现如今，她的镜片上映出一小片红色。
莉莉丝再次看向那块投影幕布，那里果然已经变红了，原本在右下角的蓝牙搜寻框，如今几乎占据了整块幕布：
【蓝牙连接失败！】
【蓝牙连接失败！】
【蓝牙连接失败！】
“……您刚刚叫我什么？”莉莉丝转过头，轻声问道。
“歌蕾蒂娅挺好的，莉莉丝。”hR的声音冰冷冷的传来。
莉莉丝再度扭头，那块令人无法忽视的幕布如今已经彻底变红，而系统提示却还在执着地弹窗，一个又一个。
【蓝牙连接失败！】
【蓝牙连接失败！】
“你是谁……”
“砰——！”
头顶的灯管突然爆裂，火星噼里啪啦乱蹦，莉莉丝连忙捂住脑袋，再睁开眼时，整个会议室已彻底沦为幕布的红色。
莉莉丝开始左摇右晃，似乎脚下的大楼都在震颤，地震吗？可莉莉丝顾不上那些了，因为原本坐在桌前的三位hR，竟有两位不见了，只余中间那位语气冰冷的女士，在剧烈的晃动中安静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莉莉丝急声质问。
“我很抱歉，莉莉丝。”
冰冷的女声与刚刚走廊中的电子提示音几乎无法再区分，伴着这句话，她的头脸如被加热的黄油般融化，迅速瓦解，在一室红光中骇人无比。
“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