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盟六十人，或死或残，可用之人不足三成，而且这些人大多已在甲午开外，难当大任。以多欺少只存在于理论之间，占的是人数的优势，可晓风和唐天毅皆是能够以一敌百之人，加之今非昔比的唐若风，独当一面的柳承宇、神算子等人，哪怕不算无昼谷、凌烟阁和天钦剑派的三方的实力，君子盟也根本没有胜算。
实力悬殊极其明显，风怀瑾没理由这么爽快承认自己的身份。所有的揣测和指控都是口说无凭，他还没有到被逼无奈的地步，除非他胸有成竹，另有后招。
“好儿子，我敢承认我是君子盟的盟主，那你又敢不敢承认自己是无昼谷的谷主？整个江湖，神也是你，鬼也是你，要是没有你，我哪有机会知道那么多号称名门正派的腌臜事。”
无昼谷的名字一出，激起的浪花要比君子盟强烈得多。
“就是那个传闻中无所不能的无昼谷？”
”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据说是只要有钱任何愿望都可以满足。”
“都说那里是个销金窟，却从没听谁提起过那地方究竟在何处。”
“去过的人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去过，因为里面的勾当见不得光。”
唐天毅就是无昼谷谷主，这比柳昭华听命于君子盟还要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唐天毅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件事同样没有确凿的铁证。无昼谷里万毒宴上的各种交易从来都不是风无垢亲自主持，对很多人而言，“风无垢”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都未可知。他没有跟任何一个去到无昼谷的客人有过正面接触和交谈，除了晓风。
有关“风无垢”的准确信息甚至比君子盟盟主还要少得多。
但是晓风却不禁替唐天毅捏了一把汗，因为侵袭她的另一段痛苦回忆里，唐天毅是主角，秦蓁蓁是屈指可数的知情者。
她再次握紧手里的莫忘，笔直的剑身隐隐发出颤颤的声音，跃跃欲试，蓄势待发。
“让他继续废话下去，你武林盟主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被她一提醒，唐天毅如梦初醒，无昼谷的秘密不过是个引子，最能够打击他权威和颜面的是三年间密室里一切。
那件事，虽然唐若弘和秦蓁蓁并不了解细节，但是他的杰作他们都是见证人。
“该死！”
说着，伴随山呼海啸之势，久未见光的赤霄剑脱鞘而出，整个校场的空气不禁为之凝结。
风怀瑾狡黠一笑，彻底放声。
“若清，我的乖孙女，我真的很佩服你！天扬到底是如何教养你的，竟然能让你心宽到可以和迫害自己的仇人谈笑风生，并肩作战。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害你断了条手臂，是谁对你日日折磨，是谁向你夜夜索取，是谁为了满足自己禽兽的私欲令你三年不见天日！”
最隐晦最残忍的伤疤终究还是被硬生生撕开，将最不可见光的秘密，将晓风的不幸和唐天毅的不堪暴露在阳光之下，不加掩饰地血淋淋呈现在无数人的面前。
“换作是我，早就一剑杀了他！”
“可惜，我不是你。”
或许是痛到极点，或许是真的已经放下，风怀瑾无情在她心上捅下的一刀反而止住了她的眼泪，让她恢复了昔日里最为可怕的冷静。
她的剑已出手，刚硬挺直，环绕在莫忘周围的意却变得分外柔和，温柔而不失强大。
赤霄与之并行，一道灼目的赤光如烈日当空，剑颤的鸣响宛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低吟，伴着激荡的剑气化为彻空的怒吼和咆哮。
风怀瑾依然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只因他的面前已有五个身着黑衣黑袍戴着黑色面具的神秘人合力替他挡住了他们二人咄咄逼人的剑势。
丙午、丁未、戊申、己酉、辛亥。
他们身上的竹叶珏发出微弱的荧光，刚好映出代号的字样。
巨斧劈山，一招有如神力入体的招式，直接在地面劈出了一道深渊。
柳承宇最先认出了他：“是屠合。”
乌勾赤伞，遮天蔽日，仿佛一道坚固的护盾，将伞后之人与危险隔绝。
唐若弘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勾魂伞，崔古。”
摧山断岳，一根如堪比手臂粗的铁杵笔直贯出，仿佛要将尘世所有阻碍捣为齑粉。
唐若风白玉半展，已在等待出手的时机：“入尘僧，皇甫嘉石。”
长棍化影，如灵蛇摆尾般变幻莫测，呼啸间封住了来人的退路。
五齿钉耙，泛着噬魂夺魄的青影幽光，回环翻转间撕碎山岩。
神算子低声道：“是勾齐和范野。”
面对唐天毅和晓风的全力，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收起锋芒，隐瞒最擅长的武功，他们必须要拼出全力，才有可能从他们手下讨得几分小小的便宜。
这五人皆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因与主流门派格格不入，行事怪诞荒唐，而常被视为异类。
他们将晓风与唐天毅团团包围，以车轮战轮流攻之。
风怀瑾眉眼间尽显得意，继续说道：“乖孙女，你为什么不告诉江湖朋友你失踪的三年人在何处？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他们信赖尊重的武林盟主私下里其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卑鄙小人！他趁你伤重将你囚禁关押，威逼利诱想要从你口中得知碎星谷宝藏的下落，用下三滥的手段将你这位‘得之可得江湖’的福星据为己有。”
他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向的是晓风和唐天毅，刺痛的却是所有在乎晓风的人。
“混蛋！闭嘴！”
向来文雅的唐若风已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愤怒，飞旋的白玉扇越过赤伞的阻拦在风怀瑾眼前擦过。
也将风怀瑾攻击的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差点忘了，还有唐若风。唐家少主，你怎么也只字不提你的父亲因为你发现了他的龌龊而恼羞成怒，废去你一身武功将你关在地牢日日以大刑伺候的‘丰功伟业’？难道你也不恨吗！”
通过秦蓁蓁这条纽带，风怀瑾知道了太多凌烟阁内不可为人知晓的隐秘。
这方江湖最具威望、最富盛名的势力，就这样在一个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的言语中将它的晦暗和肮脏暴露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