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亮晶晶的，捧着掌心中的糖不停地看，舍不得吃。
这种时候，她才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五六岁的孩子。
傅老板眼底一沉，宽厚的掌心轻轻揉了把小囡的头顶。
“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挺好的。”老李憨憨一笑。
其实他不过三十来岁，多年的风吹日晒，辛苦劳作才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上许多。
“能吃饱不？”
“能呢！我和娃儿都能吃上馍馍或者饼子！”
“加油活，以后说不定能顿顿吃肉。”
老李心中知道这只是个美好的妄想，但还是配合的笑了出来。
“那感情好，我以后一天三顿，都吃肉，吃到厌！”
傅老板家离得不远，再加上两人有个伴，闲聊着，就觉得时间走的格外快些，没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爹！”
门口灯笼下，一个青年人见到傅老板，立刻笑着招手，而后小跑着迎上来。
“哟，今儿个怎么还等在门口了？”傅老板有些稀奇。
儿子笑的傻兮兮的，黑沉的夜色中，唯有他的两排牙齿白的反光。
“爹，是有好事，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
“你啊你，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傅老板笑着摇头。
口中虽然是在教训人，但也能听出其中的亲密。
他乐滋滋的，迫不及待说道，“爹！你要当孙子了！”
傅老板：“……？”
“不是！”蠢儿子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你要当爹了！”
傅老板：“……？？”
“不不不！”他深吸口气，“是我要当爹了！我媳妇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哎呀！”傅老板拊掌一笑，“这可真是个大喜事！”
一旁的老李也连忙道喜，“恭喜恭喜，看来府上下半年，就能添丁了！”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能有新生命降生，绝对是现在这个世道中，最高兴的事了。
傅老板也笑的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到时候来喝酒啊老李！”
“好，绝对来！”
……
将傅老板送到后，老李又拉着车跑到百乐门。
以往这个时候，赵之涵赵二爷就会从里头出来找黄包车。
每次送他回家，不是多给一个银元，就是给小囡一些吃的，所以，老李也非常感谢赵之涵，晚上就等着送他后，才回去睡觉。
看着囡囡小口小口吃着小傅先生给的馒头，老李只觉得心中发软，他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囡囡披上。
听里面的动静，还得好一会才能散场呢，可不能冻着闺女。
等了好一会后，老李有些困乏，眼皮子不住往下耷拉，就在他忍不住打了个盹时，一道黑影出溜一下子跑了过去。
这一下子，可把老李的瞌睡惊走了。
他猛地坐起身就往那头看过去。
黑漆漆的环境中，只有百乐门周围有亮光。
找了很久，才在墙角处看到一个缓缓蠕动的影子。
是贼吗？
好像在偷听。
老李想了想，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他眯着眼，费力的顺着貌似是贼的那人的视线看过去。
一辆昂贵的小轿车停在那。
车门前站着一个人，看起来穿着长袍。
好似在和车里人说着什么，情绪上来了，抬着手臂比比划划的。
老李转过身去。
不认识，还是别管有钱人家的闲事了。
往回走了一步，老李越想那背影越眼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他呲着牙，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这一下子好像打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他猛然间想起来，那个背影是谁了！
习惯穿着长袍，身形高挑，头发半长不短，那不是——
赵二爷！
他被坏人盯上了！
老李这下没有丝毫犹豫，挨着墙边往赵之涵的方向跑去。
夜色掩盖了他的动作，老李又踮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喘的往前走，也许是因为专心偷窥，那盯梢的竟然没发现老李！
他用一颗粗壮的树干半遮住身体，焦急的看向赵之涵。
该怎么提醒下他？
老李急的直挠头，最后只想出了个笨办法。
“咕咕，咕咕——”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几乎在发出的瞬间就吸引到了赵之涵。
他猛然间转过头，准确无误的捕捉到树后的人。
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锋利目光，隐藏在黑夜之中，老李没有看到，只是觉得忽然间后背一凉。
他半藏在树后，不敢出声，只一昧的往偷窥的小贼方向指去。
赵之涵看清楚是谁在学鸟叫后：“……”
车内，传出一道低不可闻的男声，“之涵？”
赵之涵：“没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尾扫过角落里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对着车内人抬起手指，往偷窥那人的位置指了一下。
“我知道了，”车内人说话的声音更加低了，“你先回去，后面的我来处理。”
赵之涵沉默片刻，“你要小心。”
说完，他转过身，像是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的往百乐门走去。
老李：“？”
搞不明白赵二爷打算做什么，但眼瞧着他快要摔倒，老李一下子身形利索的扑了上去，将人稳稳扶住。
“二爷，您没事吧？”
赵之涵紧紧抓住老李的手，语气也是一副醉醺醺的，“嗯？老李？这么巧……你、送爷回家！”
老李顾不上其他的，扶着赵之涵上了黄包车，不经意间回眸，就见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扣在那偷窥的小贼口鼻上，将人拉进了小巷中。
他连忙低下头，手臂微抖，不敢再看。
……
赵文钰和朝歌早在两天前说好了谈好的离婚的相关事宜，但因为中途发生了其他的事，这才耽误了下来。
今天回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股壮士断腕的决绝，踏进了父母的房间。
足足两个小时后，赵文钰这才带着一脸虚脱的神色走了出来。
就见朝歌正站在门外，好笑的看着他。
“不错，完整无缺的出来了。”
赵文钰也随即弯起了唇。
“是啊。”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
他只知道，现在看着眼前人，他在为她能够挣脱束缚，得到自由，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