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 小怪物
洛朝歌是个不对劲的小孩。
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认为。
比起其他聪明伶俐，笑容天真可爱的孩子来说，她显得太过木讷和冷漠。
每每此时，洛母就会托起她的小脸蛋，认真地说，“我们小歌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妈妈最喜欢你了。”
小小的洛朝歌没有任何反应，任由洛母动作。
洛母眸中伤心一闪而过，但转眼，又露出笑容。
“那今天我们是弹钢琴，还是听故事？或者妈妈带小歌去楼下玩滑梯？”
洛朝歌坐在小椅子上，垂着头。
对于女儿这副样子，洛母自责崩溃过很多次。
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导致洛朝歌出生后身体很弱。
等孩子渐渐长大后，洛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仔细一检查才发现，洛朝歌患上了自闭症。
她宝贝无比的小女儿，被锁在黑暗无比的世界中了。
痛哭过后，洛母又坚强起来，她不是什么软弱的，任何一点打击之下就脆弱到要死的那种人。
她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而洛朝歌，其实也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愧疚自责。
自闭症这个病，就像是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将她扣在其中。
她可以看到外界的一切，明白他们表达的意思，但就是无法做出反馈。
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偷偷躲起来哭。
看到自己的父亲连见她都要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道。
时日渐久，也许是洛母的用心，也许是洛朝歌的努力，她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终于能给出些反应了。
那年，洛朝歌六岁。
生日当天，洛母精心准备了草莓蛋糕。
虽然遗憾父亲不能到场，但看着母亲的笑脸，洛朝歌还是努力的，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生活在逐渐变好。
如果不是门外传来了嚣张的叫骂声。
洛母动作十分迅速的抱起洛朝歌，将人藏在床下的暗柜里，但在自己迈腿要一起躲进来的时候，动作停住了。
如果门外的人没有找到人，他们一定会将家里搜个遍。
洛母让洛朝歌藏好，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歌，和妈妈玩躲猫猫好吗？我没让你出来，你就不能动哦。”
洛朝歌缓慢的眨动眼睛。
她还太小，不懂的事很多。
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关上了柜门离去。
藏身之处狭小黑暗，还有一部分隔音效果。
洛朝歌抱着膝盖，小脸深深垂下。
她能听到男人的污言秽语和散发着恶意的笑声，也能听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但是无论她在怎么仔细去听，都没有妈妈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
洛朝歌不知道天是不是还亮着。
她终于听到了来自母亲的声音。
洛母的声音沙哑无比，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呵，毒贩通通该死，你们下地狱去吧！呸！哈哈哈！”
洛朝歌眨眨眼，忽的落下了眼泪。
她是个不正常的孩子，是个小怪物。
可她是个被人爱着的小怪物。
爱着她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洛朝歌第一次，在无人牵引的情况下，自己动了起来。
她打开了暗柜，光着脚丫子往卧室外走去。
每走两步，洛朝歌一脚踩在一滩液体中。
她静了两秒，又坚定的往前走去。
等看到了母亲，这才乖巧的坐了下来。
猩红的液体攀附这她纯洁的裙摆，蜿蜒而上。
洛朝歌一眼都没有去看这件自己很喜欢的小裙子。
她抬手摸了摸妈妈的长发。
往日顺滑到宛如绸缎的的黑发，现在已经失去了光泽，杂乱的一团。
小小的女孩依偎在母亲身边，第一次，轻轻地喊了声“妈妈。”
可惜，再也无人听到。
不远处，是被人恶意打翻在地的草莓蛋糕。
空气中，满是鲜甜的奶油味和浓稠的血腥味。
洛朝歌伸出手指勾了点奶油，也没有去管上面沾染的血迹，就这样放入了口中。
她呆呆的，学着母亲以往的模样，“生日快乐，小歌。”
……
………………
任务失败，身份暴露之后，洛朝歌被傅闻时扔给了手下的兄弟们。
“没有杀了你，都是便宜你了，好好享受吧。”傅闻时扔下一句话后揽着白浅浅潇洒离开。
身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洛朝歌只是想笑。
为什么总有男人觉得，这种事可以摧毁一个女人的全部，将这种事当做对女人所谓的惩罚和奖励呢？
她只觉得恶心而已。
经受过这一遭之后，洛朝歌没有死。
她又被傅闻时手底下的人关在昏暗的地下室中。
这里，还关着另外一个人。
曾经傅闻时手底下的心腹，谢衍。
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谢衍微微抬头，“你还好吗？”
“还行吧。”洛朝歌笑笑回应。
如果不是被绑在木桩子上，也许她的状态会更好一点。
“进了这里，就代表着傅闻时不考虑从你嘴里得到什么东西了。”谢衍嗓音哑的厉害。
“最后要么是饿死，要么是伤口恶化病死。”
洛朝歌轻笑一声，“你是怎么失败的？”
“倒霉而已。”谢衍调侃自己。
“我就不一样了。”洛朝歌想起白浅浅，就很无语。
“莫名其妙就相信了白浅浅的话，明明漏洞很多的，但我就像猪油蒙了心一样，相信了她也是个受害者。”
没想到，将人救到一半，傅闻时一出现，这两个人立刻腻腻歪歪的凑到一起。
那个时候洛朝歌才知道，白浅浅之所以跟她一起逃，只不过是和傅闻时闹别扭而已。
就这么一个令人发笑的原因，死了多少人。
“那个女人，很奇怪。”谢衍也说道。
两个难兄难弟，在一起待了不知道多久。
谢衍再次开口的时候，嗓子哑的厉害，他费力的舔舔唇。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朝歌这个名字……”
“是吗？在什么地方？”洛朝歌想要引着他多说说话，保持清醒，也许能等来救援。
“不……不知道了，好像在梦里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搭讪，但谢衍语气格外的真诚，也让洛朝歌下意识的相信了。
“那等你任务结束了，你可以去找找。”
“朝……朝？”
谢衍声音越来越低，但眸光却忽然亮起来。
他轻笑着喊，“朝朝。”
谢衍死了。
洛朝歌沉默下来。
无法抵挡的疲惫忽然压在她身上。
心里强烈的不甘让她又坚持了一段时间。
四周封闭的环境让她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分分秒秒都变得漫长。
洛朝歌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
惊醒时，她模糊的感受到身体被人一路拖着，扔到巨大的土坑中。
周围看不清的人正用着铲子铲下泥土。
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傅闻时。
“啧，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倒是顽强，竟然还有一口气。”
洛朝歌艰难的喘息着，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多。
自闭症的孩子，会去模仿他们见过的人事。
她用了最后的力气笑了两声。
“哈哈，毒贩不得好死，我等你下地狱！”
这一幕，奇异的和多年前母亲临死前的画面重叠。
傅闻时眸光狠厉，吐出烟圈。
“不过是个婊.子，竟然还相信诅咒？天真！”
他抬抬手，手下的人立刻加快了掩埋的速度。
泥土一层又一层叠加，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
洛朝歌忽而在心底长叹。
抱歉，爸爸。
不能让警号重启了。
经过了爷爷，大伯，爸爸之后，那串数字，也许再也无法重见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