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界的不止习赫，任媛此行才是真正开眼。
她是这次姜家村投资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跟在习赫手下办事也将近五六年了。
慈善基金会从建立之初对接的就一直是政府和大型企业，除了会上新闻的重大投资习赫本人会参与项目讨论，一般情况下，她跟习赫的往来多是公司内部的交流群。
一年能见到习赫的次数屈指可数，和老板出差那更是少有的事情。
虽说搞慈善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任媛本人也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
然平心而论，慈善对一个巨大的集团来说，乃锦上添花的装点，为的是企业名声和影响力。
嗯，她每次带团队出差去帮扶地区，得到的全都是礼遇。
她的意思是，至少不应该像习赫现在这样，身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面对一个村妇却只能讪笑赔礼。
太奇怪了，与之相比任媛觉得姜家村的文化冲击都没有什么。
说到底她是个新时代的女性，思想觉悟更先进些，女性主义开始流行时，她们这批深扎在名企内部的女管理早已看过那类书籍。
身边开始流行女性思想时，她们想的是如何跟男女厮杀，为自己争权夺利。
谁的拳头最大，谁就是有理那一方！
别人都能建个草台班子糊弄世人，为何我不行？
比起习赫的语塞，族老们显然更信赖准备充足的任媛。
事先她已经对姜家村的实际情况做过背调，出差之前就做了好几个策划方案，多年的慈善经验让她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交流经验。
很快，她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分批的款项每次提前一个月拨款，合作项目会派习氏集团总部员工亲自负责，从项目开始一直陪同到整个项目结束。
如果出现疏漏，他们可以直接问责施压员工，习氏集团的员工会全权负责。
签字盖章，白纸黑字，族老们对任媛的态度很满意。
开完会出来，几个族老已经和任媛交谈甚欢了，甚至问她有没有婚配，有没有姊妹，约她一起去家里喝酒聊天……
任媛和她的团队留下跟村长苏桂还有族老们商量后续的安排，这次合作姜家村需要创建自己的旅游品牌和集体公司，许多情况村人都不是很清楚，而这些正是任媛擅长的。
“习\/总，一起走走？”姜亢宗邀请。
习赫颔首，却又询问：“你不是族长，不留下来开会？”
语气疑惑，又似揶揄。
姜亢宗微笑：“那你呢，你的集团跟我们村合作，你不留下来？”
习赫尴尬，想到刚才有些黑脸：“我有得力的女员工，很受你们族老欢迎。”
姜亢宗亦回：“我们村人才辈出，村长族老们阅历深厚，见多识广，可不比我这个丫头片子有经验？”
“再说这是她们的姜家村，涉及到自身利益，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和关心此事了。哪怕是我，也望之莫及。”
两人走了很久，终于出了层层门廊曲折的祠堂。
日光正好，习赫低笑：“姜总刚刚是故意的吧，你的族老们做黑脸，你在我这儿扮白脸，好处都要捏在手里？”
“哎~”姜亢宗反驳，“你这我可就不认同了，怎么算是好处呢？本来就是慈善的项目，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像习\/总已经出资这么多了，又怎么会计较那些流程上的小事？”
“可这些小事，在乡人们眼里却是养家糊口的大事……”
“我带你转转吧……”
两人似乎漫无目的在村里闲逛，不时路过村人，必然会停下来跟姜亢宗打招呼。
穿过景区新规划的水泥路面和石板路面，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一块老旧的鹅卵石路面上。
四周的房屋开始变得逼仄拥挤，是透着湿寒的黑，阴暗无光的灰。
巷子里悄然安静，只有些许的狗吠鸡鸣，两旁的路面泛着淡淡的腥臭味，是缺乏排水设施下屋檐墙角小阴沟里的暗味。
习赫皱了皱鼻子，就连身形都不自觉弯了些。
巷道变得拥挤又不规则，七拐八弯的，他疑惑：“这是以前荒废的老房吗？”
姜亢宗摇摇头，好笑看他：“习\/总觉得这些房子不能住人吗？”
习赫就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得姜亢宗不禁失笑。
绕啊绕，走到了一小栋夹在两屋黄土墙之间的三层破旧小木楼。
建筑风格跟村落外面整修后的风格一致，但可以看出它的古朴和破败。
“我是我奶奶家。”姜亢宗笑，“就你看见的我家那屋子，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虽然楼层比这高，面积比这大，但那是因为祖传的祖宅。”
“以前奶奶还是族长时，她住在祖宅里，我和母父就挤在这里。”
姜亢宗推开门，入口先是狭窄的门道，再进去之后豁然开朗，是一片夯实的土地院心。
一位看起来已经90多的奶奶正坐在墙角吸着旱烟，见到姜亢宗露出微笑。
习赫的目光突然顿住了，似乎是被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冲击到。
长长的烟杆被老奶奶抬在手里，她的皮肤像是老树一样硬化，布满了褶皱，可那双眼睛却清明有神，就像某些志怪小说里的老巫。
“这是你奶奶？”他有些难以置信。
就听姜亢宗笑着朝老人跑过去：“阿祖，又抽烟了，我奶奶看见该骂了。”
姜亢宗便拉了两个小凳邀请习赫坐下，习赫一米九的身材蜷缩在小小的凳子上，无处安放的大腿只能打直伸到院里。
“哟，这男娃呀，俊峻吗？我看着怎么变壮了这么多？”阿祖皱眉看习赫，眼睛又移到他的腿上，“瞧这两根竹竿长得多长，都能敲核桃了！”
说着，阿祖用烟杆敲了敲习赫的腿弯：“俊峻啊，你妈妈是不是给你吃猪饲料了，回去给我说说你妈，男娃怎么能养得又高又壮，赘不出去该成老伙子了！”
姜亢宗闻言哈哈大笑，在习赫一脸便秘神色中纠正阿祖：“他不是俊峻，北城晓得不？我去上学的地方，他是北城来的客人，哈哈哈……”
“放心吧阿祖，俊峻水灵着呢，长得不高，差不多有那棵核桃树高吧。”说着她指了指院子里的核桃树苗，又解释，“俊峻也不壮，我一手就抱起来了。”
阿祖打量了一下核桃树，嫌弃撇撇嘴：“那还不高啊？不过也行吧，要是你还能抱起来，赘回家生个大胖丫头也好。女孩子高点儿没啥，要是生个男娃就该操心了，长得跟电线杆一样，赘他不如赘猴子！”
“哈哈哈哈……”姜亢宗这下是真没忍住，缺德，但看见习赫的臭脸，就显得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