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在流青一脸悲壮中半信半疑推开了书房的门
里头不太亮，但当流青扒下角落柱子上蒙起的布，硕大的夜明珠没了遮光物的阻挡，放肆的挥洒着自己本身的光芒
随着墙角一圈的明珠都亮了起来，一幅又一幅的画争先恐后的跃入沈颜眼中
借着所有明珠的光亮，沈颜终于把这书房内的东西都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张一张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或喜或嗔，有怀抱荷花的，有从斗篷中漏出半张脸的，沿着画像一幅幅看过去，画中的人有时是在战场上，身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明明是血腥的场景，唯有那张脸熠熠生辉。
有在沙漠中吃着烤山芋，脸颊被蹭黑了几道的。分明是有些窘迫的时刻，却因为下笔的人把感情都交给手中画笔，让人透过画，跟随他的笔墨，也能感受到画中人当时的快活率真
在这众多的画像中，有一张最引人注目
那是一方庭院中，少女摘下了面纱，虽然不像前面的画能看清她的样貌，但她就那样站在画里，形单影只的望着月亮。画画的人的每一笔都无比心疼她眼中的悲戚和荒凉
沈颜伸手轻轻抚摸着那画
她注意到画中左半边房梁描了一道影子，和画中少女的影子交叠，像是在深情拥抱，又像是毫无所图，只想留在她身边，为她驱赶漫无目的的孤单
沈颜心里的酸涩杂糅到一起，快将她吞没
记忆带她回想起刚到上京城外时，她问过江行舟的问题
“你是何时对我动的心？”
“这问题很难回答么？需要江公子慌慌张张琢磨半晌？”
“莫不是你见我第一面时便对我一见钟情？”
当时他的回答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就为你动了心”
沈颜当时以为他说的初见是在黄泉客栈，没想到竟是更早以前，画里分明是她潜入赵家为爷爷报仇的时候
原来早在「一生崖」之前，就有人交付了自己的一生
流青隔着许多画不敢乱动，只是实事求是道：“公子自从知道自己中了蛊那天开始，他知道那蛊会让他渐渐忘记你，转头扎进书房待了一天一夜…”
流青还记得公子当时的情况本就不好，却执拗的不见任何人
等流青冒死前来敲开房门的时候，只有一道身影被晨光映得很长，他身后是一幅又一幅的画，那些画占据了书房的每一寸
每张画上都是同一人
何果站在门口，目之所及也被这满屋的画还有流青接下来说的话，惊得愣在原地
她都这样，何况是沈颜
“这间书房从那天开始便不再点烛火，只用色泽最好的明珠照亮。公子说，这里承载了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他怕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死亡”
“是终有一日记不起心上人的模样”
沈颜一动不动，直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打在她手上的画纸上，随后很快浸入画纸中，她方才如大梦初醒，木讷的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直到摸到满手的眼泪她才明白
原来她爱江行舟也是早就开始的
将手中画纸珍而重之的放回原位，沈颜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
何果心里那股子气泄了大半，却始终有最顽固的一缕不知道该从哪里找个宣泄出口
直到见面前青衣少女转过身
其实何果知道，她拦不住沈颜，哪怕没有这满屋子的画，她也根本阻止不了
沈颜声音轻轻，好像她从来没见过这一屋子的画。她分明没看流青，但流青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
“你家公子泡的冷泉在哪个方向”
流青先是一愣，又看了眼何果的脸色才明白过来，方才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沈大夫俨然已经从何果的嘴里拷问出
公子这些日子一直是用什么方式压制着蛊毒
秉承着沈大夫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再隐瞒也没有意义的想法
流青很是上道的指了个方向：“冷泉在那后面，按照何果姑娘的要求，那里面的泉水都是每日公子泡完后便引来新的”
沈颜抬眸道：“劳烦你带我过去，另外，我来过的事情也烦请你们先别告诉他”
流青十分疑惑的啊了一声，一时弄不明白沈大夫为何这样
惟有何果，鼻头一酸，眼圈也再次无知觉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