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太傻。”
叶同尘随意笑着，抬手理了理被海风吹散的白色长发。
肉身昏迷这一年多里，他本就留长的白发已经到了腰的位置。
风一吹，长发飘扬。
要不是穿着一身病号服，倒真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郁时满心都是师父回来了，当即回到舰艇上，收起翅膀走到叶同尘身边。
“师父……”
清澈的双眼红了。
叶同尘上下打量着郁时，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仅仅只是一个动作，便让郁时眼中的泪水瞬间滑落。
天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这是她的师父，帮她走出泥沼，疼她养她教导她的师父。
是她放弃一切也要跑去里得州找回来的师父。
“乖，想叙旧咱回去再叙。”叶同尘揉了揉郁时的脑袋。
郁时重重点头，“嗯！”
这边，得知自己身边藏了如此大的卧底，谢元青的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绿，最后变成黑色。
列夫·林奇是跟着他最久的人之一，这一年多里他有许多决定都是跟列夫·林奇讨论后才下的。
没想到列夫·林奇身体里竟然跟着叶同尘的魂魄？！
难怪他安排的任务一个接一个失败，难怪他安排进华夏的卧底一个接一个被发现。
合着是因为他自己身边就有卧底！
谢元青想起列夫·林奇提议安排一支队伍在龙骨山脉的海域巡逻，结果没多久巡逻的队伍就把华夏的勘测队给打了，闹得沸沸扬扬。
现在想起来，肯定是叶同尘早就和华夏挖好的坑！
谢元青怒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叶同尘随他怎么骂，淡定地接过郁时递来的木簪，把长发挽起。
而谢元青又想起什么，质问叶同尘，“所以这段时间总部传的各种流言蜚语，也是你的手笔？”
叶同尘顿了顿，笑着说：“这可不是我啊。”
“不是你？”谢元青顿住，大惊失色，“还有卧底？！”
叶同尘抬手摸了摸衣兜，发现空空如也后，他朝郁时说：“给你二哥打个电话。”
郁时“哦”了一声，当即从光屏里拿出手机，拨给闻柏州。
两秒钟后，电话被接通。
被开了免提的声音通过音响传进谢元青的耳朵里。
“喂，小妹，我们这边解决了，里得州上的所有余孽已全部抓捕，还炸了总部和研究所。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听见自己留在总部的人都被抓了，还有研究所也被被炸了，谢元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声音……”黑袍男人惊讶道：“是卡尔！是卡尔的声音。”
卡尔是谁，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一无所知，但对于清道夫的信徒，近三分之二的人都听说过。
那位靠着女人从m国调来里得州研究所的小白脸，面对所有人的讥讽，他用三年时间从一名研究员坐上副所长的位置，堵上所有人的嘴。
他年纪轻轻，长得也不错，许多女人倾慕的对象。
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卧底？
郁时明白叶同尘的意思，她回了闻柏州一句“收到”后，说：“二哥，有没有兴趣打个招呼？”
“你是说谢元青？”
“对。”郁时将手机页面对准谢元青的方向，“他说清道夫内部传的流言蜚语是师父的手笔。”
闻柏州当即说：“怎么可能，那明明是我的功劳。”
这话一出，谢元青气出一口老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自信满满的下命令，结果身边人却是敌方的卧底。
叶同尘看着谢元青铁青的脸色，慢悠悠地补了一刀，“哦对了，十八年前你派李云莲想抓走尚在襁褓的小鳐，没曾想被小鳐的母亲发现。”
“她为了救下小鳐，只身犯险潜入里得州，暗中收集了你们十八年的信息。”
“十八年？”谢元青愣住，“所以十八年前我们就暴露了。”
黑袍男人已经彻底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总部被毁，如今他们连逃走的后路都没有。
海风吹过，血腥味刺激他的大脑，他看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简和蕾妮。
她们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呼吸，原先白嫩细腻的皮肤衰老成七八十岁的老人模样，但双眼却还张开着，死死等着他和谢元青的方向。
好似在说，她们后悔了。
后悔和谢元青一起建立清道夫，后悔当初被权力和欲望蒙蔽双眼。
海风拂过，吹淡了硝烟味。
远处，华夏的军舰正在缓缓驶来，准备收押剩余已经失去抵抗的清道夫成员。
谢元青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环顾四周，曾经忠心耿耿的信徒们此刻面如死灰，好似认定了自己的失败。
谢元青眼神闪过一丝狠辣，突然癫狂大笑起来：“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他猛地撕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我准备这么多年，岂能轻易认输？”
“既然你们要将我逼上绝路，那我便拉你一起下地狱！都给我去死！”
说罢，谢元青一掌拍向空中的万魂幡，瞬间，天地色变。
那面挤满了无数扭曲人脸的黑色幡旗在空中炸裂，碎片化作千万道黑烟四散飞射。
原本已经平静的海面突然沸腾翻滚，天空的乌云也如沸水般翻腾。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从破碎的万魂幡中传来，紧接着是无数凄厉的嚎叫。
那万魂幡的幡旗好似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此刻封印被打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无论是恶鬼还是凶灵，是来自华夏的鬼魂还是他国的妖怪。
它们在扑散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像是蝗虫过境。
“不好！”马岳脸色剧变，“他释放了万魂幡里炼化的所有恶灵！”
文科闻言，忍不住骂道：“这帮傻逼到底抓了多少脏东西进去？！”
说话间，海面突然剧烈震动，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骷髅从海水中爬出，攀爬上舰艇。
陈幺拿起武器对准那巨大骷髅就是两枪。
枪声结束，打中的位置燃起火焰，骷髅当即松开手，重新落进海里。
但下一秒，另一只巨大骷髅冒出来。
谢元青还在癫狂大笑，只见他身上的符文闪了闪，下一秒，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先前那些被他驱使的黑龙消散，失去对手的龙群们盘旋在天空，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恶灵。
而站在他周围的信徒们同样身体开始迅速衰老，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皱缩。
那是他将自己和信徒们的所有生命力都献祭给了万魂幡，以此作为万魂幡运作的养料。
“给我把他们都杀光！一个也别想逃！”
面对突然出现的恶灵，法兰西等国想也不想，立刻后退，躲在华夏的队伍后。
韩玉山和马岳当即带人结阵。
烛明见状，朝着身边的龙群嘶吼一声，带着他们退至华夏上空。
下一秒，一堵泛着金光的屏障立在华夏队伍前，而密密麻麻的恶灵如同蝗虫狠狠撞向屏障。
一只掉落，另一只补上。
撞击声震天响，每一下都好似会将屏障撞碎。
道士们强撑着一口气，顶在最前方。
“砰——”
一只巨大的无头鬼撞来，尖锐的手指穿破屏障。
瞬间，屏障上出现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缝。
“不好，要破了！”有人大喊。
“顶住！”
郁时看着形如枯槁的谢元青，眼神锋芒锐利，杀气腾腾。
数量不敌，那就请救兵。
郁时快步上前，站在船头，双手快速掐诀。
“……酆都猛将，疾速降临。恭禀符命，火急前行，急摄急捉，立要通名。急急如北阴玄天酆都大帝律令——！”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天穹，海天之间，强横的力量以郁时为中心向四周层层震荡开去。
下一秒，华夏和清道夫之间的海域撕裂开一道深渊长路。
浓重的鬼气从长路中溢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火光中，一支来自地狱的军队出现在众人眼前。
面对漫天的凶灵，酆都将士面不改色。
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是坚守地府的铁血军队，岂会怕这些恶灵？
为首的将军身骑白骨烈马，手举丈八长的“酆都令旗”。
他站在军队前方，朝着郁时的方向朗声高喊：“我等将士，见过小姐。”
郁时恢复记忆后，便已知晓与这群酆都将士的过往，她扫过他们，扬声道：“行令。”
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叶同尘恍惚一瞬。
他好似看见了五十年前的商秋枝，也是以同样的姿态站立于自己身前，挥手招来酆都将士。
而将士们的声音穿梭五十年光景，在这天海之间重合，惊天动地。
“为主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