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在马车里看得清清楚楚。
前面的“王府”的人根本没有意外，好像知道自己即将到来似的。
紧接着，王谦这家伙带着他的家眷出到大门迎接自己。
元康帝缓缓走下马车，来到王谦的面前。
“老臣拜见陛下。”王谦拖着一副颤颤巍巍的躯体行礼。
“行了行了，你这老家伙朕还不知道？还没到这时候，莫要再朕面前装模作样！”元康帝瞪了他一眼。
而面前的王谦继续他的演技：“陛下所言，老臣实在是难以捉摸啊。”
元康帝皱眉：“再跟朕在这儿假惺惺的，就别怪朕不顾你我多年感情了。”
这下王谦终于不装了。
他直接变脸，速度堪比顶级戏子：“今日枝头喜鹊送喜，老臣就知道有贵人前来了。”
元康帝冷哼一声：“哼，嘴里没一句真话。”
“前方带路！”
“诶~”
一间静室内，二人对坐。
元康帝在这里，终于卸下了架子，变得随意起来。
而王谦，也不复那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生龙活虎地忙上忙下，烧水泡茶。
他们都知道，周围，已经被临安玄衣卫清空了，现在，他们的谈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茶香氤氲，王谦忙完，来到下首，坐定。
“唔~你倒是享受。”元康帝在舒服的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王谦回答：“陛下不知？此乃出产自越州特产的黄花梨家具，价值不菲...”
“朕当然知道它价值不菲，王老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别是贪污了吧？”元康帝开玩笑道。
真是开玩笑的语气。
这几十年，光是元康帝的赏赐，都够他的家族好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王谦呵呵一笑：“哎哟我的陛下，您可别给老臣扣帽子啊，这些东西，可是周景和那老东西赠与的。”
“不过，陛下你不会没有吧？”他语气揶揄。
“没有？”元康帝冷哼一声：“小九第一时间就给朕送来了三十套，后面又追加了二十套。”
王谦哂笑。
这家伙，五十大几了还是那般小孩子心性。
“让老臣猜猜陛下今日莅临，所为何事？”
元康帝直起身子：“王相请说！”
王谦沉吟道：“为了萧氏的社稷！”
对面的元康帝叹了口气：“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王相的眼睛。”
王谦摇头：“并非。”
“实际上，那日传出太子遇袭的事儿，第二日便传出太子无恙的消息...在老臣看来，颇有一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元康帝苦笑：“是朕操之过急了。”
王谦点头：“那老臣猜猜，陛下是否为了如何清缴暗处鼠辈、遴选东宫人选而来？”
元康帝直起身，正襟危坐：“还请先生解惑。”
是的，王谦与元康帝还有一段短暂的师徒情分，只不过没多少人知道罢了。
王谦叹了一口气，出声道：“那陛下说说，王将军进展如何了？”
说到这儿，元康帝就是一股子气。
能不气吗？
打压了二十多年，这帮人居然还敢跳出来。
看来杀他们是杀少了。
“除了两个逆子的母族，基本尽是世家之人，还有一些外敌的残党！”元康帝有些杀气腾腾的。
可王谦却是摇摇头：“不止！依老臣看来，还有一方势力！”
元康帝皱眉询问：“是谁？”
王谦指向一个方向：“大理国！”
这一下子，却让元康帝沉思起来。
“这...朕以为有些不可能。”他有些犹豫，“大理国一直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哪怕先前大康最虚弱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而且...”
他比了比一个手势：“他们就这点国土，怎么敢随意下注？”
“大理国可是比高句丽还要小呢。”
“而且...”元康帝皱眉：“他们在小九被老三进攻的时候出兵，帮助小九击退了老三的一次进攻，然后又趁夜出兵，声东击西，将老三生擒。”
王谦挑眉，这他倒也知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这句话是真心话，他真不知道萧道云付出了什么代价。
元康帝摇摇头：“大理国人要求小九在稳定局势之后，出兵帮他们拿下一处地方。那是大理国的西南面，据说不仅是沣水程度，亦或是土地陡平，都乃尚佳。”
“嘶...”王谦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微眯，脑子疯狂运转，思索着这片地方。
“那可是与越州毗邻了啊！”
元康帝点头，他好像明白大理国人的想法了。
“原来，哪怕小九拿下了南越国，那么他们也只是与大理国有少数地方接壤，大部分地区都是处于与荆州和蜀州的接壤下。”
“不是，陛下你想错了。”王谦丝毫没给他面子：“南越可是与大理国毗邻的。”
元康帝面色不断变化，最后叹气：“哎，朕老了。”
王谦继续道：“如若使得大理国拿下他们说的那片地区...陛下您看！”
他拿过纸笔很慢很仔细的勾画了起来。
元康帝认得出，这是一幅大康西南方的地形图。
“陛下，此乃如今越州之疆域，可否？”
元康帝凑上去扫了一眼。
“差了些，还有这几处飞地，小九的人刚拿到手里。”元康帝接过毛笔，又是一阵写写画画。
王谦点头，不以为然。
这些地方太小，对整体的大局没什么影响。
“陛下您看。”
王谦没有多说话，而是用左手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元康帝只是扫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大理国，荆州，蜀州将三分之二的越州地区包围了起来。
三面夹击，呈一个雄鹰捕食之态，虎视眈眈地看着越州。
倘若真让他们成事，那么越州必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只要他们想，这一块肥肉他们想吃就吃。
随时随地，因为这片地区就是十拿九稳了。
届时，萧道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放弃封地，流亡他乡；要么奋起反抗，然后被蜀王和荆王联合绞杀，然后鲸吞地盘。
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萧道云也可以选择投降，但是荆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毕竟，他可是一个曹贼啊...
见此，元康帝的目光沉凝起来。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代入到萧道云的视角上去。
“如果朕乃小九，朕会怎么做？”
恐怕，他也无计可施吧。
“倘若，没有大理国的掺和呢？”王谦仿佛猜到了元康帝心中所想，他笑着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康帝猛然抬头。
“若大理国袖手旁观，若我乃老三等人，他绝无可能出手的。”
因为，这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世人皆知，大理国世世代代都与大康交好，造反者不能排除大理国君会为了卖元康帝一个面子而出兵帮助越州平叛的可能。
只有一点！
大理国至始至终都是知情者。
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三皇子和六皇子根本不顾大理国的威胁而直接派兵起事。
一路往北，在扬州境内攻城掠地，直插扬州府。
所有人都惊讶于他们的推进速度，但是没人关注过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干。
“至于说他们为什么帮助九皇子殿下...”
王谦勾唇一笑，笑得讥讽：“因为这些大理国人就是一群墙头草。”
“先前，他们下注荆王，但是...老萧，你的儿子水平确实不咋，打一个越州都久攻不克。”
“所以，大理国君就改为下注越王殿下，然后...他成功了。”
王谦哂笑：“周景和只是个借口，是由头。但实际上，没有周景和的这点关系，他也会派人来越州接触越王的。”
元康帝冷笑：“这老家伙，可真是两手抓啊。”
“嗯...此事且容朕差人详查。”元康帝揉了揉眉心，抛出了今天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王相以为...何人能当我大康储君？”
王谦闻言，只感觉一道送命题拍到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