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爷子?听您这意思,那位老道长果然是……”
祝元从梁老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心里有了更多的猜测,
“那很多年前,我是说民宿老板的姥爷还很年轻的时候,”
“他当时在风雪中救下的那个少年的人,该不会是……”
“……是我爷爷吧?”
老板跟老板父亲都提到过,当年那个少年人跟还壮年的道士是师兄弟来着。
祝元已经知道了,爷爷不是道阳观的出家人,他们是因为在倒斗行里师从同一位太爷,才顺下来这个“师兄弟”的关系。
因此才有后代祝家跟道阳观两方的来往交好。
那个老道士是老万道长的话,那他当年带来的“师弟”,会是别人吗?
“对啊,就是你爷爷,”
梁老笑了笑,
“看来你对你爷爷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要不然你就能猜出来,”
“你爷爷打小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被困在风雪中,还差点冻死呢?”
祝元虽然真的没有了解透彻爷爷的过去跟行事风格,但他是聪明的。
经过梁老这么一点拨,瞬间就想到,这些他已经听了两个版本拼凑出来的故事,
还有着一个名为“真相”的反面。
七十多年前,道阳观还没有后来这么大的势力,也没有什么人手可以用。
且那时是建国前夕,还处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到处都的乱得很。
一些事情随便交给什么人办不放心,老万道长只能亲力亲为。
那年初冬,道观门口爬来一个逃难来求救的瞎眼老乞丐。
老万道长给他一碗热棒子面糊糊,救下了他的老命。
为了报答,老乞丐讲自己家曾经也是关外的大户人家,给他们这个彼时看着也很清苦的道观指了一条发财路。
“我老家庄户上有,有一块儿地,后来给我们家一个长工用了,”
“那里的人只知道下面有个野坟子,但实际上下面是个古墓,”
“你们知道古墓跟野坟子的区别吗?”
当时的万道长心说这老东西该不会知道他们是个假道观,特意过来投名的吧?
于是他手里一抖,棒子面糊糊差点给老乞丐烫得吐出来。
“额咳咳,别害怕嘛,您修道的人,还有忌讳?”
老乞丐这么说,看来真是他凑巧讨活命讨到了土夫子的门上。
“世道这么乱,天天都见死人,我有什么忌讳,”
万道长装作并不在意,不动声色地继续套更多的话,
“就是先不提你说的古墓在关外这么远,怎么找过去?”
“就算是找过去了,也不定就有东西,如今这穷世道,怕是有宝贝也早就被人摸干净了。”
“不会的,”
老乞丐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不是说了么,没多少人知道这地方,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下去的。”
“哦?怎么说?”
“探墓怎么也得会风水定位,首先这不是人人都会,”
“再有,也是最重要的,是下面有东西,一般人进去了,没准备肯定玩儿完。”
“是吗?照你这意思,地下的金银珠宝还会跳起来打人?”
万道长继续装傻。
“嗨呀,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老乞丐急了,挣扎着把他叫到自己面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吐露,
“不是一般的‘东西’,是邪物啊。”
“哦,这样啊。”
万道长夸张了一下,露出了才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你把这事儿告诉我,是因为我是个道士,你觉得我有能力应对这些,是吗?”
定位风水驱邪除祟,确实能跟道士挂上勾。
“能不能办到,就看道长怎么想啦,”
老乞丐用完了力气,又躺回了铺着软垫的躺椅上,
“我已经是个不中用的人啦,熬不过这个冬天去了,”
“这个信息带给你,已经是我最后能做到的报答。”
结合之前从民宿老板那里听来的讲述,祝元猜测这个老乞丐应该是老板太姥爷以前做工的主人家。
乱世不容易啊,不管什么样的家室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王孙公子可能会给人家去做长工,地主老爷也可能会冻死在一个落雪的冬天。
不过这个老乞丐命大,在道阳观过了一个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冬天,到了来年开春,竟然慢慢好起来了。
“还真是个命大的人,”
一起听的朱颜轻轻感叹了一句,
“大难不死的人,很大概率会长寿的。”
“是啊,确实长寿,老头子一直活到一百零四岁,”
梁老回答,
“到去世那一天,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抓着我头发威胁我要是敢他死了之后对他闺女不好,那就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嗯?”
“啊?”
祝元跟朱颜两脸惊讶,梁老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对啊,他是我老丈人,被万老爷子救活之后,来年娶了老婆,生了闺女,现在就是我家老太太。”
这下祝元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道阳观老万道长的事情会跟梁老扯上关系。
而梁老似乎本来也跟万璞玉挺熟悉的样子,合着根源在这里。
又想到梁老跟朱家也沾亲带故,原来土夫子的圈子也是靠拜师收徒,姻亲嫁娶来拉起来的越来越广的关系网。
那岂不是发展到今天,纯新人入行没人带的话,怕是连当炮灰也轮不上。
哎不对,现在这种时代,除了他们这种二代三代,谁闲得没事儿入这行啊,其他干点儿什么不好。
随着老乞丐的活过来,建国的时代到来,也就是当年冬天,在老乞丐的点拨之下,万道长带着他的师弟祝阿福,出发去关外。
老乞丐说的那边地上面已经有人盖了房子住下来,想要下去就肯定绕不开上面这一户人家。
于是他们想了个有些损的法子,算是出了个人性考题。
也就是在观察到老板姥爷出门的时候,祝元爷爷假装被困在风雪中的行人。
一辈子在边境上自给自足的一家人心思淳朴,那老爷子当年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坡儿上就停着一辆二手外国车。
这个他看上去快要冻僵的少年,其实刚扒了外衣扑进雪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