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射！射！”
将官声嘶力竭大吼，明军弓箭手嗡嗡嗡射了三箭。
火牛已近在咫尺，这些畜生背着缴获的席子，藤条捆在一起，弓箭没用。
啊啊啊~
盾兵被掀翻，弓箭手直接起飞，火牛接着冲向第二道大阵。
徐允爵看到火牛后面无数战马，流贼嘶牙咧嘴，举刀大吼冲锋。
再后面还有持弓的流贼。
徐文爵无奈下令，“后队掩护，前阵撤退。”
能做到阵前有序撤退的大军，世间不存在，军令一退，明军立刻开始混乱。
谁都别想止住。
江面上观战的小公爷负手站在船舷，看到明军失魂落魄跑向渡口，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战争果然是个复杂的东西。
时刻创造军械的优势，本身就是很难的一件事。
徐允爵亲自经历了山西的战事，回想过无数次战斗过程。
陆天明当时看起来乱七八糟，时刻在变幻，但作战的时候，他总能让明军处于某一种绝对优势下。
这世界上不是谁都有他那脑子，就算知道怎么回事，也学不来。
何况面前是从校场拉出来的新军，缺乏战意，徒有其表。
距离精锐还很远，满饷也不一定有用。
西侧九江的流贼此刻也在欢呼雀跃，湖口方圆三十里全是流贼的鬼叫声，水师开炮，阻止流贼骑军围杀，接应到大军，立刻起锚重新进入大江。
明军其实也没伤亡多少，但湖口丢了，流贼正式越过潘阳湖天堑。
南直隶向他们敞开大门。
天亮后。
徐允爵下令水师到北岸休息，并没有撤。
湖口县城南边的山坡上全是流贼，对着大江水师极尽嘲讽，迎风撒尿，充满豪气。
小公爷就在甲板看着他们，脸色丝毫未变。
流贼开始接应西边的同伴过江，水师也没有去阻拦。
中午的时候，潘阳湖内传来响亮的号角，接应步卒的水师回来了，劈波斩浪，把流贼渡江的竹筏冲垮无数。
水师冲进大江，徐允爵这才下令老三带人继续东去。
明军会在二百里外的池州府东流县重新集结。
小公爷不会给李自成和张献忠第二次轻易胜利的机会，用距离争取时间，流贼到时候面对的将是真正的火器营，火牛没用。
流贼全部渡江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徐允爵并不急，安心等着李自成的反应。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等来李自成的回信。
黄昏时分，潘阳湖又冲出二十条战船，流贼竹筏再次被掀翻。
但他们连骂都不敢，生怕被射死，上面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手持火铳，冷冷对着江面。
百万流贼突然噤声。
二十条船，比大江水师之前四百条船还威风。
徐允爵在北岸看到，哈哈大笑，“好一个陆天明，江南永远学不来的震慑力。”
小公爷说的倒是实话，江南若像陆天明一样，用屠杀立威，朝廷瞬间就垮了，因为杀戮不符合‘君子’立身根本，与江南的‘国风’不符。
二十艘船，大概两千人，横跨长江，抵达广济江边，直接上岸休整。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砰砰砰~
三发大烟花升起。
紧接着，遥远的兴国方向同样升起三道烟花。
再接着北方有明光闪过。
徐允爵冷哼一声，原来是狼烟。
也不知陆天明玩什么花样。
小公爷很聪明，他也把自己变成一个信号。
待在这里，既能拖住陆天明，也能拖住流贼。
可惜这想法注定只能实现一半。
等了一晚上，天色刚亮，流贼派小船进入大江，请徐允爵到渡口面谈。
徐允爵立刻拒绝，做什么春秋大梦，重新想。
双方还在玩谈判前的心理游戏，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巳时，上游突然来了二百多条漕船。
船不大，士兵不多，战力却足够了。
招呼都不打，立刻冲进潘阳湖，对竹筏上持兵器的流贼嘭嘭嘭开枪。
扔下竹筒，把江中竹筏炸的四分五裂。
之前靠在北岸的士兵也起锚，靠近九江，直接从九江渡口上岸了。
流贼顿时乱作一团，他们失去渡江的机会了，可能以后也难以汇合。
还有一半人没过江呢。
徐允爵站在甲板，怔怔看着战场。
耳朵听到潘阳湖南边传来的爆炸声，应该南昌府那些士兵北进到庐山了。
再过一会，徐允爵已经能看到从西边突然而至的骑军。
不知道陆天明派来多少人，但显而易见，他把流贼的后队给截住了，全部被困在方圆五十里的山中，东西南北哪里都去不了，更不允许他们全部过江。
“欺人太甚！”
小公爷突然破防了，朝着武昌方向大吼。
陆天明把流贼的‘附属’留下了，也把流贼做大的希望掐死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带着精锐流贼，完全变成了贼王，大西和大顺没有‘臣民’了。
流贼若想长久活下去，必须劫掠士绅大户，重新发展队伍。
“欺人太甚！”
湖口县城的李自成同样双目通红，对着西边怒吼。
他们妄图割据、经营地盘的机会被彻底抽走了。
陆天明不会再杀人，开始主动‘招降’了。
轰轰轰~
英霍山安庆府方向突然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
船上的徐允爵和湖口双王齐齐看向北面，只见遥远的山脚，几杆山河旗飘荡，后面却是举着苏鲁锭的鞑靼骑兵。
嗯？
鞑靼骑兵？
小公爷立刻令水师起锚，进入江中回避。
骑军前后两队，大约两万人。
他们…不是鞑靼人。
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西域人，打着的旗帜是长条形，上面的字也不认识。
小公爷猜的不错，这些人是土尔扈特、准噶尔、和硕特、和辉特、哈萨克混编的骑军。
和鄂尔勒克、楚琥尔是头领，但他们却是陆天明妾室的私产，是陆氏家丁。
陆天明要来的‘打工人’。
西域走商，部族得有本钱，如今大明又不缺战马皮子。
酋长们发愁，陆天明却早想好了，复制察哈尔的模式就可以。
这些人在中原打工，两年一轮换，回去以后，那不就是自己人了…
骑军到龙感湖西边，与留守的士兵汇合，顿时全军欢呼。
徐允爵大受震撼，陆天明竟然招降了西域的兵马，他突然觉得，两天前与周延儒和杨谷丰的对话多么可笑。
陆天明凭空变出了一群盟友，虽然远在五千里之外，却比大明境内任何人都更可靠，若没猜错，郑芝龙那混蛋要拿福建了。
这时候小公爷想对了，看了半天戏，又到了黄昏，南京派来了紧急信使。
“都督，郑芝龙五百条海船过江到江西接人，不会到任何地方停留，是他向威远大将军购买的人口，准备迁民夷州，公爷已经同意了。”
徐允爵仰头哈哈大笑，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可不会同意嘛，江南不能失去海商，陆天明那个混蛋，原来要把俘虏流放到外海。
仅仅一个月啊，到底下了多少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