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躲在院墙外那棵老槐树下,浓密的枝叶像撑开的绿伞,将她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她踮着脚,鞋跟都快嵌进泥土里,一只眼紧紧贴着墙缝往里瞅——院子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了头顶,脸“腾”地红透了,一半是羞愤,一半是气急。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着,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冒,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忍住吐出来。
她在外面蹲了约莫一刻钟,手心攥得全是汗,黏糊糊地沾着槐树的碎叶,估摸着该来的都来了,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悠长的响,像根尖刺划破了院子里的沉寂。她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在粗糙的石头上刮过,带着股撕破脸的泼辣:“易大爷?小姨?你们在这儿干啥呢?这荒院子里难不成藏着金子?还是有现成的厕所啊,非得躲这儿偷摸行事?”
院子里,易中海正慌慌张张地系着裤腰带,平日里沉稳的手此刻抖得厉害,动作慌乱得像个被抓包的毛头小子。冷不丁被这声喊吓了一跳,手一抖,那条磨得发亮的灰布裤带“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衬裤。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道:“秦……秦淮茹?你怎么……怎么会过来?谁让你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贾东旭的小姨更是慌得没了主意,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易中海身后躲,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碰到胸口,双手紧紧扯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连耳根子都红得要滴血。她身上那件新做的蓝布褂子皱巴巴的,头发也散乱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秦淮茹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像尊门神挡住了唯一的出路,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刮过两人,一字一句,清晰得像砸在地上的石头:“我当是啥见不得人的好事呢,原来是你们俩在这儿凑一块儿啊——真没看出来,平日里在院里当老好人、道貌岸然的易大爷,和我这见了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的老实巴交的小姨,还有这么一腿呢!这要是让东旭知道了,他那暴脾气,怕是得气炸了肺,非得闹得全院都知道不可;还有谭大妈,天天被你支使着伺候聋老太太,端茶倒水的,自己倒在这儿寻快活,她要是晓得了,不知道得闹成啥样,怕是能掀了你家的屋顶!”
她每说一句,易中海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嘴唇都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那小姨更是浑身发抖,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掉在衣襟上,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院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只剩下秦淮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院里回荡,敲打着两人的耳膜,也敲碎了他们最后一点体面。
易中海瞅着秦淮茹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眼尾的皱纹都绷紧了几分。再联想到她刚进门时,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自己屋里扫来扫去,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他心里“咯噔”一下,跟揣了块冰似的——准是这丫头撞见了自己和贾东旭他小姨那档子事。
他定了定神,手往炕沿上一拍,脸上挤出几分从容的笑,语气却带着点压不住的试探:“行了,你这丫头,打小就鬼灵精。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淮茹心里跟明镜似的,看来易大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不过既然话都快挑到明面上了,她也懒得再遮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在易中海脸上溜了一圈:“易大爷,您是厂里出了名的聪明人,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还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心里暗暗嘀咕:易中海和贾东旭他小姨那点心思,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当院儿里人都是瞎子呢?这事要是捅到厂里去,或是在四合院传开,看谁的脸面先挂不住!
易中海眉头“唰”地就蹙起来了,眼角的纹路拧成了疙瘩。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是拿捏住自己的把柄,想敲竹杠呢。他干脆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说吧,多少钱?只要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不外传一个字,要多少你开价。”在他看来,秦淮茹无非是想捞点钱,毕竟贾家日子过得紧巴,三个孩子嗷嗷待哺,她又是个会盘算的,这点小伎俩还瞒不过他。
没承想秦淮茹却摇了摇头,脸上笑得比院里的向日葵还诚恳:“易大爷,您这话可就见外了。这些年您帮衬我们家还少吗?东旭那性子毛躁得跟炮仗似的,在厂里没少惹事,要不是您照着,指不定早被开除八百回了。我怎么能因为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就跟您要钱呢?那也太不是人了。”
易中海听她这么说,心里那块冰才算化了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还是懂分寸的。他点了点头,伸手去拿搭在炕边的蓝布外衣,打算赶紧把这尊神送走:“你能明白就好。这事关系到两家人的脸面,确实不宜声张。我这就起来,还得去趟厂里,为东旭评先进的事跑一趟,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秦淮茹不乱说,回头在厂里给她多记几个工分,或是分福利时多给她半尺布票,这点小恩小惠,保管能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可就在这时,秦淮茹却往前迈了一步,轻轻拦了他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眼尾的细纹里却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执拗:“易大爷,我知道您是讲究人,办事最靠谱。我真不是要您的钱,可您也知道,东旭那身体三天两头出毛病,重活累活根本干不了;我现在还只是个一级钳工,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够仨孩子塞牙缝都不够,家里实在是难啊。所以啊,往后还得请您多帮衬帮衬,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