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深呼吸几口，没有急着抓起U盘，而是望向孟佑泽：
“舅舅，那你呢？”
“我？”孟佑泽挑眉。
“嗯，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言卿眼中闪烁着深深的困惑，
“我爸爸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孟佑泽从来没给过确切的答复。
他亦正亦邪，游离在外……
言卿很难判断他的立场。
“小外甥女，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你是怎么看待Featherwit的？”
孟佑泽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说你自己的看法，别照搬我或者阿诺德告诉你的信息。”
“……”
言卿沉默几秒，抬眸道，
“一群所谓的高智商天才组成的小江湖。我并不否认你们的实力，像我爸爸、或者泽费尔、乃至梁俞年……都是所在领域的佼佼者，百年内无人可望其项背。但，即使是天才，也无法超越人性。”
“所有的历史都在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Featherwit自诩是引领人类命运的渡鸦，但其内部亦存在分歧，顶尖的人类依旧在互相残杀——”
就像宁恪的养父泽费尔，死于Featherwit的内部斗争。
“哈哈哈哈……”
孟佑泽拍着手笑起来，
“小外甥女，你说得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平民匹夫之间的斗争，不过血溅三尺……而这些举足轻重的天才斗争起来，将会是天翻地覆。”
言卿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嗯。”孟佑泽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外甥女，你要明白，Featherwit这群人，已经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难以估量的权力、精深无比的科技、甚至自信可以主导人类的命运……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束缚他们呢?”
“……”
言卿思索两秒，笃定抬头，
“死亡。”
这世界上，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不论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还是贩夫走卒，终究都会被死神的镰刀收割。
“bingo！”
孟佑泽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盯着言卿，眸中流出些许欣赏，
“人总是贪心的。拥有的太多，反而不肯放手。古代的皇帝期望修仙永生，现代的权贵恨不得拿钱买命……就像你说得那句话，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所以，他们想靠liora分子，改写人类基因？甚至……战胜死亡？”
虽然早有猜测，但说出口时，言卿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嗯哼。”
孟佑泽耸了耸肩，
“克服基因本身的缺陷，甚至达到永生……多么诱惑啊。他们可以像希腊传说中的黄金一代，不会衰老，不生疾病，永远年轻。”
言卿垂下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着什么急。”
孟佑泽摆摆手，吊儿郎当地说道，
“当然，也有人对这套价值观不感冒——比方说你爹。”
言卿猛地抬起头。
“关于追求永生什么的，即使是在Featherwit，争议也很大。”
孟佑泽狡黠地笑了，
“按他们的臆想，这甚至可以称之为人类命运的争端。有些人认为，Featherwit本来就是人类中最杰出的存在，即使以他人为耗材养料，也应该保证他们的永生……也有一部分人反对，认为此类研究没有意义，甚至有悖科学精神。”
“至于舅舅我……不想站任何一队。”
孟佑泽耸了耸肩，
“永生而已，无聊透顶——不过，站在旁边看个乐子还行。”
他的意思不难理解。
孟佑泽没有立场，他只想当个旁观者。
言卿陷入沉思。
少顷，“可是，既然要追求永生，为什么要杀掉泽费尔？”
泽费尔可是生化方面的鬼才，最了解liora的之一……杀了他，谁来完成这个不可能的研究？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他不够听话吧。”
孟佑泽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Featherwit从创始开始发展至今，依旧逃脱不了历史的规律……到底还是变味了。大家都想让自己的子女享受组织积累的资源，什么完犊子都往里整。也不知道谁把liora的秘密传了出去。世界上哪个有钱人不想永生？哪怕是长寿也行啊。”
“他们也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向成员施压，强迫Featherwit进行这方面的研究，然后期望在有生之年享受成果。”
“……我爸爸呢？”言卿忽然问，“他又是怎么想的？”
“你爸？你爸不乐意呗。”
孟佑泽不以为意，
“你爸年轻的时候还挺有冲劲儿的。只是后来跟我妹妹结婚成家，有了俩孩子……到底是有了软肋，不愿意跟他们腥风血雨地争了。”
他顿了顿，
“路易也算创造了历史——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申请退出Featherwit的成员。”
“退出？”
言卿感到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可能放他走？”
爸爸在Featherwit多年，掌握那么多绝密的资料……就算杀了他，也不可能放他离开啊！
“是啊，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孟佑泽摊摊手，一脸无所谓，
“不过，Featherwit还是有相关规定的。成员要想退出，必须通过一些考验——
“你爸不愧是你爸，还真通过了。Featherwit虽说不太讲理，但组织的规矩必须遵守。否则……跟高素质的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记得……离现在没多久吧。就今年的事。”
言卿点点头，心头莫名有些怅然。
她想起，车祸前，爸爸在国外足足待了一个月……回家后，如释重负地跟妈妈互诉情衷。
他甚至通过了Featherwit的考验，却没逃出云璃的报复。
“小外甥女，你还没完成你的回答。”
孟佑泽提醒道，
“我只听到了一半。”
“……”
言卿抿了抿唇，抬起眸，
“我认为，Featherwit没必要存在。”
“所谓的决定人类的命运，不过是靠先进的科技和知识完成了某种垄断，跟那些被历史淘汰的统治者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是妄图愚民，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人类的历史是由人类自己创造的，从不是靠什么领航的渡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