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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牵着沈清月,走过市井,进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很小很小,甚至货架上的东西都不全,江枫却是轻车熟路的买了一个袋装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总共只花了四块钱。

沈清月皱着眉头:

“干嘛只买这么点,亲爱的想吃东西了的话我可以买更多的。”

江枫却没有同意,只是摇摇头:

“只要垫垫肚子就好了,我以前也是这么吃的。”

这句话让沈清月顿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亲爱以前一直都是吃这些东西的?

江枫没有过多的解释,提着塑料袋,牵着沈清月向医院走去。

进到医院大厅,沈清月觉得没那么冷了,她看向周围,医院人很多,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很杂乱,听得让人心里发慌。

但除了脚步声和一些稀碎的交流声之外,大厅没有其他声音。

有的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江枫和沈清月一起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沈清月这时候莫名觉得有些不安,甚至是惶恐。

周围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舒服。

临近午夜,周围变得更寂静了,大厅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的红色文字此刻如此刺眼,江枫让沈清月一直坐在这里,沈清月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明白江枫在做些什么了。

病房中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值班护士一间间病房查看着病人们的情况。

时钟的滴答声似乎也是生命的流逝声。

临近凌晨,突发的情况让大厅突然骚动起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一个病人冲过大厅中央:

“病人出现内出血,立刻准备紧急手术!”

而在医生身后,还有女人苍白的乞求声:

“医生!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王,求求你了,要我干什么都行!”

“这位家属您先冷静,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求你了!我们家孩子还没上大学呢,他不能现在没爸爸!要是缺肾,你就用我的,反正我......”

“好了,您的心情我们理解,您冷静一下,先休息会。”护士把女人搀扶到座椅上,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出,她止不住的捶着自己的双腿,头发凌乱,充满了无助。

她在座位上静了好久,就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突然间,她跪在地上,向着门外不断磕头:

“老天爷,你行行好,你要我干什么都行!要我干什么都行......”

医院的墙壁听过比教堂更加虔诚的祷告。

沈清月将一切尽收眼底,皱紧了眉头,呼吸都急促起来,但一旁的江枫却是显得无比平静,甚至,有一种好像已经麻木了的感觉。

过了几秒,江枫才缓声开口:

“像这样的情况,在这座医院里屡见不鲜,在这里,生命的产生和消逝同时发生,凌晨是整座医院最安静,却又最紧张的时候,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沈清月失神的看着江枫:

“这些......亲爱的你都经历过对吗?”

江枫微微点头:

“每天放学后,掐准时间给小文做好饭,然后去打工,到了晚上,坐上公交车来这里,在公交车上的那个位置睡上一小觉,买个面包和矿泉水,然后就坐在爸爸的病房外看护一晚,饿了就吃面包就水,早上醒来就往学校赶......一整天忙得没边......”

“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沈清月的眼角变红。

“没有用,而且,那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可是你那时候需要钱吧!”沈清月激动起来,“明明只要跟我说就好了!为什么!”

江枫微笑着摇摇头:

“钱,我当然需要,但是钱可以治病,但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其实在那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自己该要放弃了......沈清月,如果你父亲躺在病床上,要用你的全部家当来治,你会愿意吗?”

“愿意!”沈清月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看到沈清月的样子,江枫无奈的笑了:

“嗯,所以不必觉得自己是个多坏的人,但我跟你不同,我做不到这一点,如果我是一个人,我会拼尽全力,但妹妹还在,我没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毁掉之后,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治疗......”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亲爱的要这么累......”

“其实后面都已经习惯了,当人麻木后,其实就不会觉得有多累了。”

“骗人!”沈清月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亲爱的是个大骗子,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得了!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那时候你先垮了,那小文妹妹又要怎么办?”

听闻这些话,江枫沉默了几秒,然后,嘴角勾起,但这份笑,多多少少有些凄凉:

“你没说错,沈清月,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我这辈子几乎一直在撒谎,我跟你说过的话中,也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谎言,你们真的觉得,你们认识的那个我,就是真正的我吗?”

“又或者,我刚刚说的一切,还是谎言吗?”

江枫的眼眸突然之间变得很陌生,原本充斥着的绚烂情绪,此时都如同迷雾消散,只剩下空洞、冷漠、甚至戏谑。

他的嘴唇缓缓张开:

“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沈清月瞪大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陌生的江枫,但几秒后,沈清月就恢复了平静,微笑着捧起江枫的脸:

“我不在乎哪一个是真正的你,我只知道,亲爱的就是亲爱的,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与林玥截然不同的答案。

江枫微愣,然后眼眸沉了下来,再次看向沈清月时,依然是那副情感充沛的模样。

“那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即使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却还是要喜欢我,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沈清月笑了,“如果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亲爱的的。”

听到这些,江枫收回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开口道:

“不好意思,带你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那就应该了解我,如果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我道歉......”

沈清月摇摇头:

“亲爱的,不用道歉,我很高兴,你能让我了解你,正是这样,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好好的与你相处。”

听到这些话,江枫笑了,好像刚刚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了:

“好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再回家。”

“嗯,不过我要靠着亲爱的睡。”

江枫这次没有拒绝沈清月,就当是大半夜把人家拉过来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废话的补偿吧。

于是,沈清月身上披着江枫的外套,把头靠在江枫身上,进入了梦乡。

江枫的眼神温柔的看着沈清月,但转过头,江枫的眼眸又瞬间改变,变得冷淡,迷惘。

江枫确实是个骗子,他有一件事骗了所有人。

生命是最重要的,但江枫其实想死,想死得不得了。

但他却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照顾父亲的时候,他把自己安排得满满的,其实就想死,想用这种作弊的方法就那么死。

然而,最后江枫放弃了,死亡对他来说是一厢情愿,他的命不属于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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