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祂们几个要留着吗?”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楚牧转头,目光落在身后猩红色的身影上。
煞抬不敢抬头,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奴才多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奴才.......奴才.......”
“跟我来。”楚牧收回视线,径直打断他后续的话语。
卷起五个高级规则,便朝药王圣地的方向掠去。
煞见状,急忙飞身跟上。
一前一后,两人落在药王圣地附近的一座山脉之巅。
楚牧脚刚沾地,一道无形屏障瞬间展开,笼罩整片山峦。
顺带用轮回权柄,将整座山脉里里外外仔细探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负手静立。
那五个高级规则,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煞!”
“奴才在。”煞恭敬地匍匐在地,声音低沉。
楚牧转过身,目光落在伏地的身影上,“起来吧。”
“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也算老朋友了,不必如此。”
“再说,今日之事,原是我的疏忽,错不在你,不必自责。”
煞并未起身,反而将身子伏得更低。
它摇着头,语气羞愧:“主子,方才这一会儿,奴才想了很多。”
“是奴才狂妄自大,孤身一魔潜入此地,才不慎中了算计。”
“倘若奴才在行事之前,再谨慎些,多派些魔众在外围接应,今日之事,本可以避免。”
“若不是您恰好赶来,只怕奴才这一死,会牵连您的整盘棋局......奴才险些酿成大祸。”
“眼下正值紧要关头,奴才却犯下如此过失,实在不该。”
“奴才,恳请主子责罚!”
“嘭!”,头颅重重砸在地上,混合着泥土的闷响在四周回荡。
楚牧平静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片刻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极轻,不含半分责备,反倒透出些许意外。
“看来这具身体确实帮了你不少,换作从前,你可不会想得这么深。”
“倒是成长了许多。”
“全赖主子栽培。”煞没有多言,只是将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仿佛这样便能缓解心中翻涌的情绪。
它这般模样,让楚牧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望着近在咫尺的药王圣地,轻声道。
“你说,如今的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您是主,奴才是仆。”煞低声答道,“可您........也是唯一给过我尊严的主子。”
“说下去。”,声音平静。
“在那些棋手与棋子眼中,我不过是一具稍具理智的杀戮傀儡。是您让我明白........蝼蚁也可以有选择的权利。”煞的声音逐渐坚定,“所以,无论您要我生、要我死,要我永世为奴,或是魂飞魄散。”
“煞绝无怨言。”
“因为您给了奴才一个希望,一个能看见光的希望。”
“对我这种活在阴秽之地、满身污浊的爬虫来说,这份恩情......是奴才拼上性命也偿还不尽的。”
“更何况,奴才的命,本就是您给的。”
楚牧静默良久,未发一语。
山风呼啸,卷起两人的衣袍。
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分外孤寂。
“我从不信忠诚。”他终于开口,“但我信利益,信彼此需要。”
“正如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不愿强求任何人替我做事。”
煞静静听着,不敢出声。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全心全意为自己谋划、为自己行事的,而非给我做事的。”
“所以,我们并非主仆。”
煞怔住了。
“我们是同行者。”楚牧一字一顿,话语清晰,“在这条荆棘遍布的路上,彼此唯一的。”
“同行者。”
煞猛地抬起头,双手使劲儿摆动,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仿佛在说自己没资格也不配,生怕玷污楚牧似的。
楚牧凝视着眼前人惶恐不安手舞足蹈的样子,话锋陡然一转。
“我跟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
“你的命运,不在我手中,而是在........”话音微顿,他抬手一指,“你自己的手里。”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让煞的眼神瞬间恍惚起来,摆动的双手停在空中。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深植于骨的不自信。
“主子.......您.......您说笑了........”
结结巴巴的话语尚未说完。
楚牧就先一步继续开口:“方才,你不就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么?”
“你虽无权决定自己能活到何时,但在那五道法则的逼迫下,你却可以决定自己何时赴死。”
“你死了,祂们自然就得不到想要的。”
“命运,始终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蝼蚁,也从未真正的输过。”
煞的瞳孔剧烈震颤着。
楚牧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它混沌的脑海中炸开一片清明。
那些深植于骨髓的自卑与奴性,此刻正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冲击着、瓦解着。
它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曾沾染无数鲜血,也曾卑微匍匐的手。
“我.......握住了自己的命运?”煞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蝼蚁,也从未真正输过?”
几乎所有的魔包括混沌都信命,可现在祂的主子却告诉它。
它刚刚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这怎能让煞不震撼。
它穷其一生不就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时间缓缓流逝,煞像块石头和复读机的结合体一样。
不断重复着先前的两句话。
楚牧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山风掠过,带着药王圣地特有的草木清香,也吹散了煞眼中最后一丝迷茫。
它的双手慢慢放下。
然后站起身来,尽管姿态依旧恭敬,脊梁却挺直了几分。
“滴答!”。水珠滴落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水珠声连成一片。
等煞抬起头来,两行血泪从眼角不断滑落连成一条直线。
“奴才.......多谢主子教导!”
楚牧望着眼前的身影,不由一怔。
凌震的身体虽然已经没有了肌肤,面目却依稀可辨。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凌震在自己面前垂泪。
他默然转身,负手而立。
“哭的太难看了,以后要哭,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