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军队已做好他带着儿子出行的准备，一边他直到临行前一天的今晚，还没磨得妇人松口，他理解她的迟疑，这一次东西南北走一圈，时间不短，路途遥远，十二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他将此次的大概路线，路上时间，路途经过的城池，守城的兵力将领，护卫换防，后勤粮草，甚至敌方的城池相距路程和大概兵力，守城将领，近几年的双方冲突，简单而不失重点一一道来，松下她的心，“望舒，处处细节我们几个来回打磨，如有万一，就算豁出我这条命……”
“你比他重要！”想要发誓的嘴突然被捂上，妇人昂起头来铮铮有声，披散的黑发垂落随着话音如万钧之力砸在他身上，“真有万一，谁也没有你重要。”
话一落，妇人又泄力一般趴在他肩膀上，“你别说了，我不同意。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正如雍州表面顺服遥州，但雍王和雍王世子这辈子都不敢同时踏入遥州，雍王只有世子这一个儿子，世子的儿子初初几岁。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管护卫军有多少，干掉这对父子就能是雍州新主，这一票的收益之大，足以让在赌场外边心无旁骛的人都能辗转反侧，即使群而攻之亦是收益巨大。
望舒拿雍州举例努力说服男人，侧脸依偎着人，“你安排的很周全，几乎是万全之策，但人心难测啊，天平一侧或许稍稍一加码就立刻失衡。我是半分都不许你分心的，即使是为了保护儿子，分散护卫……我也不要。我就要你平安回来。”
你这次去不着急回来，除了你说的那些，你真要好好看看这些将领，师爷，他们的后院、姻亲，结党的喜好，重用和不重用的小队伍，太多了……季守和文书我已经交代过，没有原则性的大问题，都轻拿轻放。
这些话以往或多或少，秦修远都从妇人这里得到过提醒，今晚她又陆陆续续重申一遍，跟随着她的话，自己一言未发，默默从头到尾捋一遍相应对策，她不同意的理由他明白，态度坚定得让他又思索一遍他麾下的将领，在一定程度上，妇人或许多虑了。
可若是父子同行如此让她焦虑不安辗转反侧，那他宁可再等几年。
“好，我听你的。”
五个字，之前所有的精心部署都打乱了。
她的话很密，字字句句先是他的平安，再是他的霸业。
他的话很轻，这四个字从二十年前的遥城一路往南往西往北点亮他前行的每一步，点亮他脚下的大半万里河山，这是他的来时路。
她胆大，他去冒险，她谨慎，他步步为营。
不忘初心。
“我会万分小心的，你在家不用太担心，吃好睡好顾好身子，孩子不听话该揍就揍，心烦就让师傅或者小青去管教，你自己歇歇。”
“嗯。”望舒倒是有个想法，“家里除了胖子，你就不想带别人去？”
“嗯？”秦修远直直瞅下来，“什么意思？你想去？”妇人吟笑不语，他思索片刻，“明熙！”
一下扶着妇人坐起来，两眼发亮，“对啊，我带明熙去，胖子跟你在家里！”
真有那起异心的，主帅身边带着的是长女，主帅年富力强，长女明理坚韧，世子虽未独当一面，和主母在长安，主母手握商队，同时号令半边军队。
两边风险分担，历练女儿，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部署下来的计划不变，秦修远自个特喜欢明熙，女儿心细孺慕，刻苦好学，平日里父女之间无话不谈，又有女兵作护卫，的心毋庸置疑。这样一来家里妇人亦可安心。
可能唯一受伤的就是秦云骁了。
“指不定胖子这次又会作幺蛾子闹你呢。皮糙肉厚的，打骂不到心里去，也不长记性！”
望舒轻飘飘，“除了明熙，那三个都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胖子反骨，小三嘛，破坏力太强，多动症，小四连头发丝丝都是敏锐易感，还倔强……性子一个比一个邪门！”
说得秦修远连笑不止，“邪门说不上，确实个性十足，明熙个性也强，不过她善解人意，贴心。好了，我们两个也不是走寻常路的，娃娃这样有迹可循。”
“那是你。你给什么我接什么，我可是好好怀着十个月生下来的。”
秦修远：……
“你个无赖，那我说只有你这个样式的小娘子才生出这样个性十足的娃娃！”
“你这是想说别人生你的娃娃不是这样？”
“你这是想说你生别人的娃娃不是这样？”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不过你是别想了，没定亲也要来我府上当差，奴颜婢膝。当了我娘子，我把你关在家里再出去讨饭回来给你吃，你是没机会了。”
什么囚禁play啊，把你关在家里，他出去讨饭回来养你……这年头乞丐也玩霸道总裁囚禁向了？
“……你省省吧，都做乞丐了，还以为能娶到媳妇呢！还囚禁，你以为你是丐帮帮主啊，家徒四壁，指定连块绑人的布条都没有。”
秦修远：……这么狠？！
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斗嘴到什么时辰才睡去。
守夜的小丫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正房的烛火亮了一宿，直到东方既白，小青过来接岗，隐隐想到什么，“大概什么时候歇下的。”
“热水是两更末送进去的，后面一直有些说话声，直至四更末五更才没了声音。”
一如既往能折腾，倒这一次出乎意料能聊。聊一个多两个时辰，怕是从盘古开天辟地聊到大良朝民生潦倒了吧……
别的夫妻两句不多三句不和，主君主母倒是时不时能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聊两个时辰……聊到口干舌燥嘴秃噜都要聊？
怕不是主君要离家在即，被主母勒令讲两个时辰的好听话吧。
那也不对，夫人睡眠好，没什么有趣的事，她也听不了这么长时间。
看来是两个人有来有往聊了两个时辰。
聊什么呢，小青心想，真想听墙角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聊八卦，她不关心别人的八卦，但她是真好奇，聊什么啊，聊两个时辰！嘴不起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