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眉心的颤动愈发明显，似是拼尽全身力气，在与那无尽的黑暗拉扯。
墨渊眸光坚毅如旧，掌心源源不断输出仙力，裹挟着往昔点滴回忆，化作丝丝缕缕的灵力纽带，探入白露识海，试图引她回归。
蓦地，白露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尚有一丝混沌，却在瞧见墨渊的刹那，泛起微光。
“墨渊……”
她气若游丝，抬手想触碰墨渊的脸颊，那只手却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
墨渊稳稳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却有力，贴在自己面庞，声线低沉而沉稳。
“我在，娘子，别怕。”
话语简短，却似有安定乾坤之力。
白真与折颜也围拢过来。
白真眼眶泛红。
“小……姑娘你可算醒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白露扯出一抹虚弱至极的笑“让大家……操心了，我方才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漆黑一片，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话未说完，她猛地咳嗽起来，身子剧烈颤抖，一口鲜血瞬间从她唇角涌出，染红了衣衫。
墨渊神色微变，眉心轻蹙，旋即抱紧她，口吻急切却不失镇定。
“娘子！撑住！”
然而怀中之人的气息如断了线的风筝，急剧消散。
白露的眼眸开始失焦，却仍努力凝望着墨渊，嘴唇微张。
“墨渊，我……舍不得……”
言罢，生机彻底断绝，双手无力垂落，那具凡人肉身竟缓缓消散，化作点点微光，随风而去。
众人一时愣在原地，满心的焦急与期许瞬间化作冰寒的错愕。
白真率先回过神，眼眶泛红，十分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小五怎么……”
折颜亦是满脸紧张，折扇“啪”地掉落在地，平日里洒脱的风姿荡然无存。
墨渊身形僵立片刻，双手缓缓放下，握拳的手骨节泛白，周身气息冷冽，仿若实质化的寒霜，唯有那微红的眼眶泄露一丝悲恸。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青丘。”
语调平缓，却暗藏不容置疑的决然。
青丘，炎华洞。
静谧幽暗中，白浅安静地躺在石台上，神色安详，宛如只是沉睡未醒。
墨渊三人匆匆赶来，瞧见这般情景，心中五味杂陈。
墨渊率先走近，身姿笔挺，凝视着白浅熟悉的面容，轻声道“十七，你这一遭受苦了，快快醒来吧。”
声线低哑，隐隐含着几分不容察觉的期许。
白真抬手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
“小五向来倔强，历劫都能挺过来，这次也定不会有事。”
折颜收起满心悲戚，强自镇定“没错，她神格已非凡，此番许是历劫的最后磨难，熬过去，便是实打实的上神了。”
狐帝狐后听闻消息，也快步赶来。
狐后瞧见女儿毫无动静的模样，险些晕厥，狐帝忙扶住她，亦是眼眶湿润。
“小五啊，你可莫要再吓爹娘了。”
众人围在四周，气氛凝重压抑，唯有洞中偶尔闪烁的灵火，哔啵作响。
过了许久，狐帝缓过神来，看向墨渊，拱手道“墨渊上神，多谢你此前护住小五。此次变故，实非寻常，不知你可有见解？”
墨渊负手而立，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十七此次病症蹊跷，折颜推测是神格归位引发凡体崩毁。我去青丘问过历劫过往，试图唤醒她心底羁绊，却仍未留住她肉身。眼下，唯有等她自行苏醒，只是这时间……”
狐后哽咽插话“还要等多久？小五孤身一人在那混沌里，会不会害怕？”
墨渊目光平和，缓声安慰。
“帝后放心，小十七心性坚韧，既有诸多牵挂在这世间，定不会被困太久。她神格已现端倪，想必苏醒只是早晚之事。”
白真紧攥拳头，恨声道“都怪那天族，若不是他们曾经挑事，怕是小五也不会这般匆然归位，劫数未完，不知是否会对她有所影响。”
折颜轻拍白真肩头“此时莫急着怪罪，当务之急是守好小五，助她安稳度过这最后关头。”
墨渊点头，上前两步，掌心覆于白浅额头，仙力缓缓探入，感知她体内神格状态。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冷峻“神格安稳，并无异动，像是陷入沉睡积蓄力量。我们轮流守着，以防万一。”
言罢，目光扫向众人，自有一股沉稳气场，令众人纷纷应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炎华洞外的花草枯荣数回，众人的心却始终悬着。
墨渊日夜守在洞旁，仙力时常探入白浅体内护持，身姿如松，不见半分疲态。
偶有休憩，也是闭目凝神，须臾便恢复精气神。
白真不时带回青丘新奇灵果，摆在白浅身旁，盼她睁眼便能瞧见。
折颜搜罗来四海八荒的珍稀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狐帝狐后虽政务繁忙，每日也必来探望，轻声与女儿唠着家常。
一日，折颜前来换班，瞧见墨渊满眼血丝，却腰背挺直，轻叹道“墨渊，你去歇歇吧，这般熬着，小五若醒了，看到你这般，该心疼了。”
墨渊微微摇头“无妨，我守着她才安心。折颜，你说她还能记起凡间那些事吗？我们在竹舍的点点滴滴……”
折颜收起折扇，神色怅然。
“小五历劫归来，记忆或有缺失，也或完整保留，谁也说不准。但情之一字，既已刻骨铭心，哪怕忘却细节，心底那份眷恋，想来是抹不掉的。”
墨渊垂眸，片刻后抬眼，目光深邃。
“但愿如此，那些日子……是我毕生珍视。”
折颜拍了拍他肩膀，不再言语。
又过了些许时日，炎华洞中的灵火忽然蹿高，光芒大盛。
墨渊瞬间警醒，起身望向石台上的白浅。
只见她周身泛起柔和光晕，神格之力涌动，一波波冲击着尚未完全苏醒的神魂。
白浅眉心紧皱，似在承受莫大痛苦。
墨渊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手，仙力源源不断输送，安抚道“十七，放松，师父在，莫怕。”
声音沉稳有力，似能穿透神魂的剧痛，给予安抚。
白真、折颜等人也纷纷赶来，围聚周围，紧张注视。
狐后忍不住啜泣“小五，快醒醒，爹娘都在呢。”
在众人焦急呼唤与仙力辅助下，白浅猛地睁眼，眼眸中神芒璀璨，正是上神归位之象。
可转瞬，那光芒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瞧见眼前诸多熟悉面容，嘴唇微张。
“我……这是在哪？师父……我是在做梦吗，竟然看到了师父？”
墨渊心口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轻声道“十七，你在青丘炎华洞，你历劫归来，已成功飞升上神。”
“你没看错，为师回来了。”
白浅抬手揉了揉脑袋，眉头轻蹙，似在努力回想，却只觉脑海混沌，诸多记忆如破碎琉璃，拼不成完整画卷。
“我好似忘了许多事……师父，为何瞧见你，心底这般酸涩？”
墨渊神色复杂，却迅速收敛情绪，淡然一笑。
“无妨，历劫耗神，记忆一时模糊正常。往后时日，慢慢便记起来了。”
狐帝上前，欣慰笑道：“小五，你如今已是上神，往昔那些磨难，全都过去了。”
白浅环顾众人，虽仍懵懂，却也展颜一笑。
“阿爹，阿娘，师父，四哥，老凤凰，谢谢你们陪着我。”
众人相视一笑，那笑容背后，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往昔的释怀，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尽管白浅忘却凡间的部分记忆，但情谊生根，纵有波折，往后岁月，自有弥补、寻回之时。
她记不起来，墨渊反倒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