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见门开了一条缝,立刻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冯大人、姜大人,情况危急!方才我们在西市看到光海君的‘捕盗厅’士兵在盘查行人,连带着东门外也加派了岗哨,再不走,怕是要被堵在城里。”
赵承泽也跟着道:“我们备了两匹杂役的马,就在巷尾的破庙里,大人快随我们走!”
“好。”
冯懦和姜曰广不敢耽搁,跟着沈炼和赵承泽摸出民宅,钻进了漆黑的小巷。小巷两侧的院墙高耸,墙头插着碎玻璃,月光透过墙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数人脚步轻盈,尽量避开地上的碎石,可还是难免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先行离开,其他人要不先分散于汉城中待时机成熟再行逃脱或者是乔装打扮撤出汉城,试探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一次性撤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只有选择分散撤离才是最为稳妥的。
走到小巷尽头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炼立刻将冯懦和姜曰广拉到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和赵承泽则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很快,一队捕盗厅士兵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为首的小校腰间悬着一柄弯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站住!什么人?”小校看到墙角的影子,大喝一声,举着火把就冲了过来。沈炼眼神一凛,刚想动手,却被姜曰广拉住了。姜曰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趁小校走近时,突然将银子扔了过去,低声道:“官爷,我们是西市的布商,夜里赶路去城外取货,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小校接住银子,掂量了一下,脸上的警惕消了几分,可还是怀疑地打量着四人:“布商?夜里取货?怕是有鬼吧!”
沈炼立刻接口道:“官爷说笑了,最近汉城不太平,我们也是怕白天人多眼杂,才想着夜里赶路。您看我们这包袱,里面都是布料,绝无他物。”说着,他故意打开随身的小包袱,露出里面几块粗布。
小校看了看布料,又看了看银子,终究是贪念占了上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里晃悠,要是被上面的人看到,仔细你们的皮!”
冯懦连忙道谢,他不愧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不像那些京官目中无人,接着快步走出小巷,来到巷尾的破庙。破庙里蛛网密布,墙角堆着一堆干草,两匹棕色的马正低头啃着干草,看到众人进来,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沈炼将马牵过来,对冯懦和姜曰广道:“大人,这马是我们从农户手里买的,看着不起眼,跑起来却快,您二位赶紧上马。”
冯懦和姜曰广点点头,笨拙地爬上马背。他们虽是文官,平日里鲜少骑马,可此刻也顾不上颠簸,紧紧抓住马缰绳。沈炼和赵承泽也翻身上马,沈炼道:“大人坐稳了,我们从西市的侧门绕出去,那里的守卫是我们买通的,应该能顺利出城。”
说完,众人策马冲出破庙,向着西市的方向奔去。夜色中,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鼓点一样催着人心。西市此刻早已关门,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只有几家客栈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鼾声。
快到西市侧门时,沈炼勒住马,示意众人停下。他翻身下马,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走到侧门旁的小窗下,轻轻敲了敲。小窗被拉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看到令牌,立刻打开了侧门。“沈大哥,你们可来了,再晚一会儿,巡夜的士兵就要过来了。”守卫低声道。
沈炼点了点头,塞给他一锭银子:“辛苦兄弟了,我们走后,你就说刚才有贼人闯进来,你追了出去,免得被人怀疑。”
守卫接过银子,喜笑颜开:“放心吧!沈大哥,这事我们做的多了,包在我身上。”
四人连忙策马穿过侧门,冲出了汉城。刚出城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显然是光海君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冯懦回头望去,只见汉城的城墙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无数人影在城墙上晃动,显然是在组织人手追赶。
他们也不清楚光海君到底在发什么疯,此刻,大明的军队应该还没有进入朝鲜,他应当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使团下手。
的确,他们说的没有错,但是光海君手下的人可没有把他们当成大明使团,反而把他们当成了西人党同伙,如此一来,追杀他们反倒再正常不过。
“大人,要加快速度了!他们快要追上来了!”赵承泽大喊一声,策马向前奔去。冯懦和姜曰广也连忙催马,两匹棕色的马撒开蹄子,在夜色中狂奔。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箭矢“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擦着头皮钉在地上,吓得两人浑身发抖。
光海君的人是真把他们当成西人党了,下手是一点也不留情,完全是下死手。
姜曰广紧紧抓住马缰绳,脸色苍白:“冯大人,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光海君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冯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深吸一口气:“姜大人,别怕!我们身后是大明,只要能赶到边境,进入辽东地界,光海君的人就不敢再追了。再说,沈、赵两位百户都是锦衣卫的好手,定能护我们周全。”
“而且我看这个样子,光海君的人是把我们当成西人党了,不然不可能下死手。”
话虽如此,可冯懦的心里也没底。他知道,光海君虽然敢暗通后金,他明面上绝对不敢得罪大明,但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若是被他们追上,怕是真的要客死异乡。
毕竟他们现在可没有持大明的旗,冯懦低头看了看贴身的锦袋,里面装着那些密信,这些密信里面有搜集起来的朝鲜各地布防图,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些东西送回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