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刘家四合庭院门口,伫立两棵粗壮无比的黑枣树,黝黑发亮的树干比人的腰身还粗,上百年的历史,从河北连根拔起运来的。
秦铮还记得黑枣树是刘老携带全家刚搬来这的时候,黄金华也就是黄颖的爸爸,送给他们家的贺礼,恭贺刘家乔迁之喜。
也是秦铮和刘振华两个大小伙子一锹一锹铲土栽进去的守门神,冬天快过年前后黑枣长熟了,黄颖特别喜欢牵着秦铮来这向刘振华讨要黑枣吃。
刘薄寒有些厌烦,陈年老掉牙的事了,秦铮有什么好絮絮叨叨没完的。
难道秦铮还以为光靠一张嘴就能化解他多年的心魔吗?天真…刘薄寒觉得秦铮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天真无邪。
也对,秦铮要不是至纯至善,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不一定在哪个节点会被权力洪流冲刷干净。
秦铮是组织里难得的清流,社会的福气,刘薄寒就是灾祸的源头,纵观孟家很多的无妄之灾,都有刘薄寒在背后推力。
他隐藏的真好,要不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凭孟鹤煜和沈鹏,还揪不出来他呢。
这点刘薄寒挺得意的,不过现在他耳朵痒极了。
“后来你们一家进了南岛,我常年在外面出差不得闲,你家的院子都是黄颖派人帮忙打扫,黑枣树也是她派人帮忙维护修剪。”
秦铮顿了几秒,打量刘薄寒一脸的惫态。
“你还不知道吧,郭秘书惦记过你家的院子…”
刘薄寒浅白他,躺在床上的姿态格外懒觉。“知道,郭秘书说他小孙女早晚嫁给我,即使我进了南岛也跟我去南岛,试图以两家结亲的名义,住进来。”
“嗯…”秦铮颔首。“是黄颖,她出面,以她的名义向组织请求,帮你爸妈守住了宅院,为此得罪了郭秘书。”
听到这,刘薄寒眉心触动…特别微弱,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放学回家路过孟家,黄颖要是从新加坡回来会给他带稀奇古怪的水果。
会留他在家里吃饭,会笑眯眯的夸他胖的可爱,招人喜欢…
秦铮话没停。“你刚出南岛的时候也是黄颖和我说,你被家里连累了,要我多带着俩孩子来看你…
黄颖还说,要我在国内留意着点消息,要是组织有处决你们父子的心思,她会回国出面帮你们。
寒儿,做人不能那么没良心。”
那位病弱男人轻咳几声,秦铮帮他顺背,两个人距离拉近。
刘薄寒抬眸,直直勾着他,纹丝不动。
秦铮微微蹙眉。“怎么了?”
“你也喜欢我的小月亮,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铮默了默,大方承认了。“曼曼很漂亮,喜欢她的人很多,我喜欢她不稀奇。”
喜欢一个人不丢人,坦荡承认更合情合理。
“……”
然后,秦铮清楚的看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刘薄寒面角浮现的慌张一点点褪去,转而一副势在必得的张狂,愈来愈浓。
他预感不妙,脚想走,腿却定住。
因为,刘薄寒云淡风轻的说。“秦叔叔,咱们俩合作吧…
我属实没想到小月亮今天认出我来了,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原本的计划是你们鹬蚌相争我渔人得利,我想让你一拳头打死孟鹤煜的!”
“……”秦铮眉头簇起一条麻花。“你哪来的自信,孟鹤煜是我黄姐的儿子,我说什么也不会打死他!”
“呵呵…所以你只有帮我这一条路可走!”他语气冷淡,好似已经确定秦铮会帮他。“否则,我不会饶过你和孟鹤煜,任何觊觎我月亮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就算你是为了黄颖阿姨,也得帮我,他们孟家不过一个臭卖水果的,我要是放出风去谁会为了一个卖水果的新加坡人得罪我?
我的新月派可是扎根在京市高层里已久,凭你和黄颖阿姨也不好使!
你在组织内得罪的人也不少,黄颖阿姨呢,她驻扎在新加坡那么多年,组织里的事她能插得上话吗?
秦叔叔,你没得选!”
可好嘛,刘家四合院就好像敞开大亮的敞篷,外面冷风寒雪灌进来了,那名痞帅的中年男人,单狭长的眼眸中能掉出一堆冰块。
他攥紧了拳头,不过几分钟时间,又张开。
“说来听听…”秦铮鼻孔里吐字,冰川似雪。
刘薄寒自然得意,轻轻撩起他的床单,床底下是一堆摆放整齐的水晶盒子…
秦铮看了一会,不明白。“什么意思?”
“给你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准备的安身之处,我说了,任何觊觎我的月亮的人我都放不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饶过敢耍我的孟鹤田吗?就因为他不行。
孟鹤田带小月亮来小南岛住了一个多月没碰她,都不敢亲她,凭这点,我可以原谅他的无礼!”
闻言,秦铮眼眸急剧几下震颤,就好像有人往平静的碧波水潭里面投进去一块大石头。
轰隆…沈鹏和曼曼的事…万一被刘薄寒知道了,这个疯子…混账…
秦铮刚还觉得刘薄寒是爱而不得有点执念罢了,劝解几句孩子就能看得开,谁料,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铮心里暗骂。‘不分是非的情种,都该死!’
“紧张了?”刘薄寒挤眉弄眼的,深邃漆黑的眼底笑不答意。
“不是…”秦铮哽了嗓子,他转动脑袋瓜,措辞严谨。“你为什么让孟鹤田带曼曼去小南岛?为什么?”
“你真笨,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得提前了解小月亮的喜好啊!”刘薄寒搓了搓手指,发出嘎巴嘎巴的刺耳声音。
“小月亮住在小南岛一个月,从她日常行动轨迹的表现来看,我也就知道她喜欢小南岛朝阳的地方。
就像海子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的饮食习惯,穿衣打扮,我了解的一清二楚,不就新鲜吃食和泰国王室专供的山泉水嘛,我完全能负担得起。
再有,测试一下你和孟鹤煜的本事,可惜啊!最后还是我太爷帮你们进来的。
呵呵,都是废物。”
秦铮白他一眼。“你心眼真不少,怎么长得这么高的个子,为什么是孟鹤田呢?为什么不是别人呢?”
“我想向孟鹤田展示一下我的本事,那时候我就发现他有点不听话,居然敢光明正大去见他儿子。
要不是我的宁手段迅速,那天孟鹤煜就能查到他根本没死。
这个混蛋果然是利用我的,可惜了我在老挝培养多年的兵力,都丧身箬横手里了!妈的!”
秦铮想了想,孟鹤田冒死也要见孟言堂的时候是在孟鹤婷死之后的不几个月,觉得没保住妹妹的孟鹤田彻底爆发了。
他再不反抗一二,兴许他唯一的儿子也会丧命虎狼口。
孟鹤田也够聪明,为了不受制于人,借着新月派的势,带曼曼去南岛避风头,又借着箬横的手灭了控制他的芥衣.芥爻党。
还利用身体不好的优势求助孟元,带着儿子一起进了太平洋养身体,就连箬横那也由孟元和孙兴帮他掩盖过去了,再也没有被追杀被控制的后顾之忧。
唉…秦铮想,要是孟鹤煜也有这番好计谋,何须他在这和腹黑的刘薄寒周旋。
“秦叔叔,我已经多给孟鹤煜一个水晶盒子了,看在黄颖阿姨对我很好的份上,我就不动她唯一的宝贝儿子了。
这是我能做的唯一让步。”
刘薄寒忍了忍,还是说出来这句话,这也是秦铮的终极目的,为了黄姐,否则他早走了。
“你还没说我怎么帮你呢?”秦铮沉了心,倒不如先倒伐,静观其变。
“不着急,等小月亮生下焱焱再说。”刘薄寒眼露心疼。“没看见我的小月亮憔悴成什么样了吗?我疼她…”
秦铮眯了眼睛。“那么多个盒子,得有二十多个吧!都谁啊?!”
“哼…”刘薄寒不说,光板着脸。
秦铮冷笑一声。“你想杀光觊觎曼曼的男人二十个盒子准备少了。”
刘薄寒把话题岔开。“秦叔叔,你现在应该看出来了吧,孟鹤煜不行!不如我!不管是出身还是学识都不如我。
m王公司是他义父和孟元帮他操办的,他十七八就不上学出来搞对象,搞个信诚基金还是沈鹏出资出力帮他的。
国立大学的毕业证是买的,除了写的一手好字之外一无是处,学识也不算太渊博。
配不上我的小月亮,纵观世人,唯独你我二人可以堪堪配得上月亮女神。”
……秦铮自言自语。“孟鹤煜是不行,身为黄姐的孩子他天资普通,比较逊色…”
他回神,说。“你惯会打算,还挺自信的…”
“我自然也是配不上小月亮的,如果我爸不害她,我也想过默默守护她,但是孟家,我爸绝不会手软。”
说着说着,皱紧眉头。“秦叔叔,你除了和我联手,别无他法,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能在我爸手里保住小月亮。”
这才是秦铮心中的刘薄寒,办事严谨,懂事周到的好孩子。
遥想以前刘薄寒的成长之路,刘老没少抱着他来找秦铮刷存在感,秦铮从不搭理刘老,但是对刘薄寒关爱有加。
这孩子受邪教污染了才办事偏激,肯定是这样,秦铮想,救得这孩子,也就能救得了曼曼。
“……”那位中年男人愁眉不展,叹气几口。“你爸以前不这样,你也算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他声调逐渐高,几乎是不可置信,曾经并肩前行的同事,看着长大的孩子成了草菅人命的暴徒。
“你以保护曼曼的心态出发是好的,但是刘薄寒,我以我余下的寿数发誓,你如果存了私心敢害我黄姐和孟家的话。
我会拿这双拳头,一拳一拳打死你们父子俩!”
他晃了晃大拳头,刘薄寒笑了笑。“是呢,秦叔叔曾经可是一拳一拳挥向迪拜小王子的阿拉利。
就连迪拜的王你都敢胖揍一顿,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
窗外飞过几只乌鸦惊咛,玄金色的羽毛就好似秦铮现在的大黑脸。
“你到底注视我们多久了?”他厉声,极具压迫感。
刘薄寒笑的阴险。“没多久,从小月亮成为孟家义女开始,我就帮孟鹤田假死去了老挝,他知道的事芥衣都知道,我也就知道!”
呼,秦铮还以为他身边或者孟元身边有刘薄寒的内奸,原来又是孟鹤田这个惹是生非的东西告诉他的…
等等…秦铮眸色深一霎,他打阿拉利的事属于绝密,除了家里人没旁人知道,孟鹤田那时候还在老挝假死…他怎么知道的?
怎么得到消息告诉的芥衣?芥衣告诉了新月派…除非迪拜小王子的阿拉利同孟鹤田有勾结?不排除这个可能…
无妨,没大事,秦铮缓了几口气,劝慰他。“寒儿,你应该知道情深不寿这个道理…”
“情深不寿?”刘薄寒阖上眼眸,把半张脸凑过去。“你说的对,唐姨就是太爱你了…”
啪…
终于,挨打了!
而且是狠狠地一大巴掌,特别猛力气,把他半个身子都打的颤悠,随着床铺颤悠悠的簧几下。
旋即,秦铮的手攥住他纤弱的脖颈,勒紧他,只用了不到几秒,刘薄寒干咳都咳不出来声,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他睁开眼睛。
他看见,猩红眼眸的秦铮就好像十殿阎罗王的化身,周遭冷气淅淅,屋子里的一切都变成一片冰川荒芜,他们俩一起坠入无边无际的寒冰地狱。
“你们刘家子嗣,祖祖辈辈没脸提一个唐字!你怎么敢在我面前侮辱唐慈,你怎么敢!敢?敢!”
硬铁似的男音仿佛幽幽南山上飘荡而来。
他双脚腾空,本就软绵绵的脚底,更像踩棉花了,本能的求生反应,手脚并用的开始挣扎不断,翻白眼,流鼻血,淌口水,伸舌头…
这点窒息之苦对刘薄寒来说算不上什么,与他之前遭的痛苦比,都排不上名号。
他干噎吐声,不清晰。“秦…叔…要不是…孟鹤…煜…咳…你和黄颖…咳咳咳…”
砰,差不多了,秦铮的上半身流满了鲜红的血渍,洁白的衬衫洇湿出一朵朵盛放的玫瑰花。
秦铮撒手,他从半空跌到床上,绵软床铺下陷成大窟窿。
刘薄寒一秒都不喘,边吸气边吐字。“要不是黄颖阿姨怀了孟鹤煜,去了秦岭助农躲你,你们俩肯定会有好结果…咳咳咳…咳咳咳…”
“这跟孟鹤煜无关!稚子无辜!”秦铮面无表情,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手。“刘薄寒,你小看我对我黄姐的爱,可以说你不懂什么是爱。
爱一个人是不会伤害她的,爱,不忍。”
“咳咳咳…咳咳咳…”他咳嗽不断,就知道秦铮不会轻易对付孟鹤煜,初次挑唆,失败告终。
秦铮看明白了他的心理战,不咸不淡的点破。“你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引诱我理智全崩。
你想我今天至少会在心里节一个疙瘩,为了日后帮你对付孟鹤煜你会更有成算!
呵呵,我告诉你,孟鹤煜要不是黄颖的儿子,我不会拿他当回事,可是他是我黄姐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
依你说,有父亲帮外人对付儿子的吗?”
“怎么没有…”刘薄寒趴在那喘,鼻孔大量淌出鲜血,脸色苍苍。“我爸为了我妈…把我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新月派交出去了…我好命苦啊…”
“你贪心不足!活该!”秦铮咬了咬牙,他侧过身子去,不看他床单上越流越多的血痕,就好像唐慈过世前…染红了整条白色床铺。
秦铮想过,刘薄寒整天搞玄学摆弄八字,会不会不小心被人夺舍了?如今看来,是那个杠精的他,一点没变,宁愿挨打也喜欢逞口舌之快。
“来人,来医生!”秦铮还是不忍心!
几个保姆听见呼声跑进来。
秦铮转身要走,身后的刘薄寒,淌着口水说。“秦叔叔,要是小月亮真的离开孟鹤煜了,你我公平竞争!她选我你退出,她选你我退出!”
“滚…”
秦铮大步离去。
宁。“主子,你这是何苦呢,你明明知道以你的身份,不能说唐慈,你怎么还找打啊!”
“呵呵,只有疼,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呢…”
“主子…咱们去外面看看医生好吗?”
“不好…出去吧…”
宁看了看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