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凝见他们是认真的,心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方晚凝和李川律所在的碧波宗,是管辖这一片的小宗门之一,因为宗门小,所以每一位内门弟子都是宗门倾尽资源培养的,宗门很是重视。
五年前,他们宗的一位内门师兄前往长乐城照例暗中巡视,以防有妖祟害人,可是按照约定,半月后他就该回来,他不仅没有回来,还就此失踪了,不久魂灯陨灭。
宗门不敢打草惊蛇,前前后后又派了十几名弟子前往长乐城,但都消失无踪,有的弟子的魂灯还在,有的则相继陨灭,最后只回来了一个小弟子。
“他上报宗门说,长乐城的城主自从闭关出来后,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下令禁止城中百姓出城,还建造金银楼,强迫百姓将所得的所有灵石上缴,以不值钱的金银作为货币交易,若有敢私藏灵石,或拒不上缴者,全部处以极刑。”
方晚凝说到这儿,声音哑了哑,带着不忍。
“你们也是宗门弟子,应该也知道,宗门弟子只负责协助内侍卫斩杀妖兽,并不参与城中管理。
“后来长乐城的城主更加变本加厉,极其讨厌宗门弟子入城,尤其是三大宗的,三大宗门的弟子哪怕是愿意交够入城费,也会被各种刁难,久而久之,根本就没有三大宗门地弟子来这儿了。”
方晚凝神色哀戚道:“如果三大宗门的弟子来的话,我们的那些师兄师姐也就不会失踪到现在,或者无故殒命了。”
姜璃浅听到这儿,不由发问:“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不早早向三大宗门求助呢?”
这时李川律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们不想吗?这里宗派林立,很多都是小宗门,他们哪里敢搬尊大佛过来,让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碧波宗虽然在这里也排得上前一二,可他们联合在一起,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向三大宗门求助,只能自己暗中查访。”
姜璃浅倒没想到过这个。
“那,你们说什么不要在长乐城流泪……也是那个幸存回来的弟子告诉你们的吗?”她再次询问。
方晚凝的神色更哀伤了,到她极力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幸存……伤势太重,无力回天。”
姜璃浅哑然怔住。
李川律不想让方晚凝再回忆这件事,便自己接过了话茬:“他拼死带回来的消息,那些失踪的师兄师姐,在失踪前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流下了眼泪。
“长乐城里没有眼泪,只有欢笑。”
姜璃浅和水莲儿他们立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你们没有看错,整个长乐城,没有伤心流泪的人,外表看上去,是不是很热闹?很美好?”李川律闭了闭眼,“师兄师姐之所以失踪,不是被谁针对了,而是在长乐城里,一旦有人流泪,第二日就会消失。”
“我和师妹先前悄悄潜入过一次,据我们调查,无故失踪的长乐城百姓,至少已经有三百之数了。”
姜璃浅,水莲儿他们全都震惊了。
三百人!
这么多失踪人口,作为长乐城的一城之主,居然都不管的吗?
“难道就没有百姓上报你们这些宗门?”水莲儿急声问。
李川律白了她一眼:“我师妹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听清吗?城中百姓,一律不得出城。”
水莲儿被他的态度一刺,心中来火:“难道就没有传讯法器吗?非得出城?”
李川律微微眯眼,目光如利剑刺向她:“你觉得城中这些只有金银的百姓,用得起传讯法器吗?况且他们几乎没修习过什么仙术,如何求救?真是愚蠢!”
水莲儿闻言,震惊得瞪大眼睛,从前她的遐想,她自以为司空见惯的事,好像都在这一刻碎裂了开来。
她从不认为天乾宗里是神仙过的日子,每天她不仅要听娘亲的唠叨,还得对付日复一日枯燥的修炼——可原来,外面的人,连想要求救都这么难,只能任人宰割。
她也终于懂了一点,为什么天乾宗的宗旨是护佑苍生,匡扶天下了。
天虽予之,必有其意。
天虽厚之,必有其因。
她不明真相的话,很可能会给本来就饱受苦难的人带来更多的痛苦。
“对不起……”她应该多想想,多看看,而不是自以为的,去说别人。
秦北尧最是护着水莲儿,他承认水莲儿有时候是过于天真了,但她真的是因为红韵峰主将她保护得太好,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才会这样。
她正在学,凡事都有个过程。
李川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说莲儿,他气得想跟他打一架,可是转头看到莲儿委屈得要发红的鼻尖,他大惊失色,赶紧拉住莲儿的手,大声提醒她:“别哭,千万别哭,我帮你出气,莲儿,快平复下来!”
姜璃浅正在思考城中的人为什么会因为流泪就无故失踪,就连宗门弟子都不能幸免,一时之间并没有在意水莲儿和李川律之间在说些什么,还是秦北尧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才把她拉回神。
她也跟着紧张得看向水莲儿,好在她自我调节得快,并没有真的流下泪来。
长舒一口气,她把水莲儿往自己身后揽了揽,面带警告地看了一眼李川律:“李道友,烦请注意一下言辞,与我们谈论的事无关的话,还望不要再说了。”
方晚凝也吓了一跳,用力拉了一把李川律的胳膊,惊怒道:“师兄你疯了吗?你明知道长乐城内不能有眼泪的,你要把水妹妹给害了吗?”
李川律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愚蠢”,就把水莲儿给说哭了。
这……这也太娇弱了吧?
就这样,还敢在外面乱闯,真是不知死活!
但李川律心里虽然不屑,可他也没想过要水莲儿受到伤害,他来这里探查的本意就是查清事情的真相,不再让人受害。
“你……我……”
可要他给这么个娇弱的瓷娃娃道歉,他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