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掌门,在北州的确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我和三师妹一路秘密探查,共找出一百三十三座魔晶掩藏处,其中有三成以上已经建造好了大半的特殊传送阵,这是弟子绘制的魔晶掩藏地图,请掌门过目。”
“回禀掌门,弟子依照命令领队历练,并暗中搜查魔族,在中州,南州,东州和西州都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只是这些地方人族和妖族世代居住,为了不打草惊蛇,伤害无辜,只将暗中能追查到的可能是魔族藏身之地记录下来,请掌门过阅。”
“回禀掌门,荒泽林排查还在进行中,目前并未发现魔族的踪迹。”
“掌门,已经将魔族现世和魔族频繁出现之地告知各大宗门,他们回信,言明可借由门派大比的名头,各大陆门派汇合,共商诛灭魔族之事,掌门是否下令,提前召开门派大比?”
“回禀掌门,戒训堂弟子在东州发现红韵峰主的踪迹后,又……跟丢了……现不知红韵峰主近况。”
“掌门,按照您的指令,已在几个重要城池完成了大型防御法阵,有各峰弟子加持,绝对完美无缺,就是……”声音顿了顿,仍旧大着胆子问出了口,“不知掌门可知小师妹在何处,弟子回来找了好久,都不见她的踪迹,小师弟和师尊也不在,阵峰都空了。”
“她……”
六年后。
北州,北渡雪原。
北州是个二极分割,阴阳无转之地,环境恶劣,灵气稀薄,很少会有人或妖在这里出没。北州东面是一望无垠的炎热沙漠,西面则是连绵无际的冰冷雪原。
北州的北渡,没有山。
一马平川的雪原,看不到生命的尽头。
任何生灵都要在这儿凋敝尽原本的颜色。
天上的雪在落。
一团一团碎在肩头。
一片一片,凝结在乌墨的发丝上。
姜璃浅披着厚厚一层的雪,双目无神地往前走着,双手通红浮肿,脚步恍惚踉跄。她的身侧浮悬着一颗蓝光闪烁的灵珠,一滴又一滴妖冶的朱红鲜血从灵珠底部往下坠,落在白色的雪上,宛如朵朵红梅在刺骨的寒风中次第绽放。
美丽又致命。
她在这里,在北渡雪原走了很久很久,一年,两年,三年……这里是看不见罪恶的牢笼,困住了她心底名为后悔的深渊。
一直在这片雪原里漂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年,她只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停下来。
终于,她要找的那雪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地,一洼清澈无比的灵水在稀薄的阳光下缓缓流动着璀璨的星河,它静静躺在一块晶莹剔透,闪烁着莹莹浅蓝色光芒的石头上,临水照花,神圣无暇。
她麻木的瞳仁颤了颤,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生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拖着肿胀地脚冲了过去。
身体倏然穿过一层带着极寒凉意的结界,血管里的血液凝滞了一瞬,又猝然流动起来。
她冷不丁失重,朝地面扑了过去,摔在层层叠叠,蔓延到天际的半透明白色雪莲灵花上。
花瓣柔软,拖住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宛如神明的悲叹。
干涩的眼窝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泪,她自花海间抬头,矗立在雪琼灵水旁的女神石像,高大慈悲,一双亲和的眼眸正悲悯地望着狼狈在地的她,无声叹息。
姜璃浅想要拖着伤腿站起来,一重重重压恍如十座、百座的泰山扣在她的背上,让她连撑起背脊都做不到。
眼前的神像仍旧慈爱悲悯,柔和地垂眸望着她。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低下眼,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条卑微如尘的落水狗般,一点一点朝神像爬了过去。
每爬行一步,每靠近神像一点,她身上压下的重量就越重。
她能听到自己骨骼开裂的声音,能感受到五脏六腑在极限挤压,破裂,汩汩血水从她口中呕出,蜿蜒了一地,又黏在她洁白如雪的法裙上……生机在她的身上一点点流逝,其实她早就走不动,也爬不动了,可是,可是……
带血的手掌用力地,彷徨的,紧紧抓住神女的裙摆,她酸涩着眼眶抬头,泪水一颗颗砸下,濡湿了她毫无温度的脸庞。
通晓神谕,无所不知的神明啊。
请您可怜可怜,罪孽满身。
无可救药的我。
“他们还会回来吗……”
神像轻微颤动,继而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有缥缈空灵的声音散落在雪莲花海之上。
“不会。
“逝者安息,不可复生,因果如此,勿念勿求。”
姜璃浅闭眼,苦涩的眼泪几乎要将她吞没。
发了疯要下山寻找一线生机前,师尊的话又在耳旁响了起来。
【浅儿,水莲儿是阵法凝结的钥匙所化,她本来就没有真正的生命,一旦消散,恢复本身,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秦北尧本身的修为其实还不够摧毁那些魔晶的,他为了阻止魔族传送阵启动,为了保护水莲儿逃离,献祭了自己的灵根和魂魄,他……他已经魂飞魄散,不可超生,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他们没一点能复活的可能,切勿执着,知道吗?执念生死,最后只会让自己身陷泥潭,不可超脱。】
【浅儿,修仙之路很长很长,不会万事尽如人意,你越向前,就会失去越多,这些不是你的错,为师知道你难过,你伤心,但修仙最重要的就是修心,学会接受,学会释然,学会忘记过去,踩着伤痛,坚定不移地往前走,你才会真正长大,真正能去追寻属于你的仙途。】
【记住为师的话,浅儿。】
【这世界是美好的,然而美好短暂,可仍旧足够铭记一生,推动着你继续走下去。】
北渡有神迹,知天命,渡苦厄,解一切生灵之忧愁,怜万物所谓悲苦。
她找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还是……还是空谈。
“那我为什么会重生呢?”
她为什么会重获新生,重尝一遍世间苦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