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也并未直接就给出解释,而是望向了正在洞府之中,静立着的归终与若陀龙王所在之地。
归终与若陀龙王在摩拉克斯换来的那一刹那,便立即意会,接下来摩拉克斯与源琢月之间的谈话,应当不予让他们知晓。
虽心中不情不愿,但他们却也一致的做出了决定,一同离开了洞府,给摩拉克斯与源琢月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见自己的老友们,十分配合的就此离去,并且也未曾留下任何的‘后手’,来探听这洞府之中的情况。
摩拉克斯才对着,近在咫尺的源琢月,伸出了自己的手:“……如今盘踞在你肉身之中的那些力量,并不算稳定,先将那些力量平复下来之后。你心中有何疑问与不解,我自会为你一一开解。”
源琢月垂眸,凝视着在自己眼前,那如金石玉髓,玄岩金玉一般,透着一股强烈的非人感的手。
半晌未有任何的动作。
气氛似乎就此凝滞了下来,源琢月抬眸又与摩拉克斯那双矍铄的金眸,将视线交织到了一起。
可自始至终,她的神情与气息,都极为平静,看不出什么较为明显的波动与起伏。
就这样相视了片刻之后,源琢月才终于有了动作,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看似一如既往的,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摩拉克斯的掌心之上。
而有着摩拉克斯那只如玄岩一般的手,作为衬托,就更显得她的手纤细苍白,毫无血色。
好似附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霜雪,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而那略感冰凉的温度,随着肌肤的接触,传递到摩拉克斯的手上的时候。
她就听见源琢月好似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不着急,我有耐心听你继续瞎编……”
面对如此情况,摩拉克斯的确很是想叹口气,源琢月现在表现的太过正常。
正常的摩拉克斯,完全无法判断,她是否已经回忆起了往昔的记忆。
如果源琢月已然回想起了往昔的记忆,他此刻无论说什么,或许在源琢月看来,都像是在为自己诡辩。
只会进一步的,引发她的恶感。
若是源琢月,现在依旧是什么都未曾回忆起来,的确只是纯粹的想从他这里寻求到一个解释。
摩拉克斯只会觉得,这样的状况,要更为棘手一些。
若他全权告知,其中的一些残忍的真相,必然会让源琢月深受刺激。
若他有所隐瞒,等到源琢月以后回想起了过往,必然是会认为,他现在愚弄她的行径,极其的可恶。
那恐怕在源琢月心中,他还要再罪加一等。
这的确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摩拉克斯以往还未曾设想过,这个不确定的以后。
也自然没有提前思虑过,自己究竟该如何妥善稳定源琢月情绪的情况下,像现在还可能未曾恢复记忆的源琢月去解释。
这些时日之中,她看似波澜壮阔,却又云里雾里,如坠梦中,又满是迷茫与无知的旅程。
而先前听源琢月对他说的话,摩拉克斯也自然能够明白,她对于他已经抱有了极大的意见。
若非如此,先前面对他时,言语之间向来都显得十分温润柔和的源琢月,也不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语。
即便是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看上去很是温和,又不带着多少的烟火气息。
所以摩拉克斯,才会先提出来,为源琢月平复着现在又开始涌动起来的力量。
好让他能够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且其中不能包含谎言在内。
而在与源琢月掌心相贴,开始梳理力量之时,摩拉克斯可以清晰的感受得到。
她体内的力量,已经积攒到了一个临界的阈值,已经彻底开始侵蚀这具属于人的肉体凡胎。
而在往后,那些残留在这个世界,未曾退去的阴性负面,被称之为【污秽】的力量,也会不断的向她汇聚而来。
与存留在她体内,另一股可以与【污秽】抗衡,逐渐积累的力量。
在达成一个微妙平衡的同时,又相斥相驳的逐渐增长。
摩拉克斯能做的也并不算多,只能是尽可能的将那些盈满到溢出的力量,引流到自己的躯壳之中。
去稍微减轻一下,这些力量对于源琢月产生的影响,从而带来的痛苦。
而后就是,以自己的力量,去引导圆卓越体内与自己同源的力量,在【烛龙】与【污秽】的力量之间,作为调和。
直至最后,她在这些力量的影响下,彻底褪去凡躯。
而源琢月的感觉也并不算好受,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日益增长的力量,逐渐变得更加厚重,难以撼动。
那些力量,好似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的身躯,好似在一点点的做出改造,直至她化为了另外一副面目全非的模样,才会彻底的停止下来。
源琢月心中莫名的有一种恐慌,那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就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不断的做出提醒。
一旦这些力量,变得圆满,那么她便不会再是她了。
源琢月感到不安,并且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所以她有意的去压制自己的力量,可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是收效甚微。
甚至于所带来的负面反馈,便立即显现在了她的肉体之上,就好似她的肉身与灵魂之间出现了隔膜。
源琢月恍惚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脱离肉身的桎梏,或是如鸟雀飞起,或是向下坠落深渊。
直到现在,她又重新面见了,已经沉眠了一段时间的摩拉克斯。
源琢月以为再次见面之时,她会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会毫不留情的对摩拉克斯发起质问。
甚至于涌现出,先前在摩拉克斯昏睡的期间,她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憎恨与杀意。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的心,似乎平静的让她有些茫然。
可直到现在,摩拉克斯如以往那般,将自己的力量,通过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向她的躯壳探知过来的时候。
源琢月骤然之间,就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过的饥饿感,那在刹那之间涌现出来,仿佛能够将她的理智在顷刻间烧毁的饥饿。
立即便充斥了她的全身,好似一团烈火,骤然自她的心脏涌起,要将她的一切焚烧殆尽,才肯善罢甘休。
而近在咫尺的摩拉克斯,像是一汪清泉,像是天降的甘霖。
他的力量,他的血肉,必定如之水最为充沛的果实一般,能够抚平那如同火焰一般烧灼着的饥饿。
源琢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万分痛苦与难受,她猛然之间甩开了与摩拉克斯交互在一起的手。
抬手覆面之时,却触及到了一片湿热,她将手又从自己的面庞之上挪下来后,立即就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了掌心之上所沾染的水渍。
可不过转瞬之间,自己手掌上的水渍,变得灼热起来。
恍惚她看见那些清澈透明的液体,刹那便化为了粘稠而又鲜红的血液,溢满了她的掌心,而后从指缝之间滑落。
源琢月感觉自己的脑中,突然多出了难耐的刺痛,那样的感觉就好似有一颗种子,在自己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而后生长蔓延,化为了带刺的藤蔓荆棘,在她的血管之中缓慢的蠕动,渐渐的爬满四肢百骸。
源琢月几乎遏制不住的,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想要破开自己的肌肤与血肉,将生长在其中的藤蔓,给剔除的一干二净。
也想剖开自己的胸腹,让盘踞在其中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从自己的躯壳之中释放出来。
可是她什么都未曾做到,因为她在有所行动的那一刹那,就骤然被一股巨力所制衡。
源琢月自然是奋力挣扎,她直接扑了上去,直接将摩拉克斯撞倒在了榻上,然后用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骤然之间,她又对上了那双如同落日熔金般的眼眸,那璀璨而又明亮的色泽,在一瞬间好似的确驱散了一些阴霾。
让源琢月陷入混沌的神智,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些,也让她看清楚了。
那双金色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了自己狰狞的模样。
那一刻灼热的饥饿感,以及爬满了四肢百骸的疼痛,仿佛骤然从她的身上抽离。
她呆愣的望着那双眼眸,口中呢喃低语,却又收紧了手:“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