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钟明选和她说了什么，当下也不逼迫她，只来了一句：“我们回家说，你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吵吧？”
周言面无血色，其实她脑子已经清醒了。
刚刚她和钟明选硬刚的时候，不过是一时之气，坐了这么一会，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在她们眼里，那一纸合约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其实是天大的麻烦。
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多规则，不那么讲道理，很多时候她的努力只是在硬撞一个机会出来。
而她这么努力撞出来的机会，可以轻易得被毁于一旦。
没有人向她承诺过努力一定会有回报。
事实上，她很了解自己的处境，像她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安全感。因为如果她自己倒下了，没有人会救她于水火，说不定还会得到许多人无情的嘲讽。
真以为这个社会是优绩主义了？
她觉得很累，比四年前更累了，身体已经有点摇摇欲坠，只能勉强和许一凡周旋：“我没有想和你吵。我们之间可以结束了，谢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认，一切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他的飞扬的眼角，放荡的气质，目空一切的傲气。
都是她喜欢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样的人。
她当缩头乌龟这么久，尝试欺骗自己这么久，但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意其实那么明显。
她不愿意多向许一凡走一步，只不过是因为多走一步，她怕自己会掉进不受控制的深渊。
哪怕是这样，她也已经有点出不来了。
已经很危险了。
许一凡发现她脸色不对，走近了一步，有点紧张：“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他的下颌快要贴着女人的头发，却不敢伸手抱一抱她。
周言想了想，要问什么呢？其实所有重要的问题都不是靠问能解决的。
如果沟通真的能解决问题，那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矛盾都不存在。
有矛盾，其实是因为这些问题不能从本质上被解决，或者从本质上，没有人想退步。
她摇了摇头，觉得还是算了，不如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许一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有些人最擅长的就是，不沟通，不交流，直接给他判无期徒刑。他的一腔热情被浇灭，自嘲得笑了一声。
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被拉得无限长。
长到周言觉得有点尴尬了，挤出一个笑容：“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其实我很爱你。”
许一凡的脑子炸了，悬着的心又被一把紧紧揪起。
今天他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被两个重量级的女人表白。
“你说什么？”
这和他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
商场的人流越来越多了，楼下是个冰场，时不时有小孩子的欢笑传来。又快到圣诞节了，每一层的灯光都温馨而闪耀。
斑驳的光点投射在他身上，他眼里有点模糊。
他在情场纵横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坐过山车的感觉。有些人两句话，就可以轻易得把他的一颗心抛上抛下，放开又抓紧。
周言觉得莫名的放松，藏在心底那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想不到吧。其实我一点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混蛋的事，你玩弄我的感情，随意毁坏我的一切。但是你一出现，我就只看得见你。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我挺恨自己的。”
“你放过我吧。”
眼眶已经有点泛红。
“你说什么？”许一凡真的怀疑他耳朵出问题了。
周言抬起头，眼里的泪花衬得她楚楚可怜，这是许一凡不曾见过的周言。心里的怜惜和爱意在这刻爆炸。
“你放过我，我们好聚好散。”女人泪眼朦胧，只想要一个解脱。
她清楚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人生容错率太低，爱情这东西，并不是一个她玩得起的游戏。
“不是这一句，上一句。你说你喜欢我？”许一凡听不进去，他依然无法相信。四年前那些恶语恶言仍在耳边，她骂他是跳梁小丑，骂他是臭鱼烂虾，是他不休不止地不肯放过她。
四年后她无视他，忽略她。对着别人笑意盈盈，千娇百媚，对着他却公事公办，冷冷冰冰。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她居然说她喜欢他，眼里只有他？！
“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他终于忍不住了，抱住了周言，拥她入怀。他向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现在这句话，足够他开染坊了。
周言没有反抗，也没有力气了：“是，你应该满意了。不过我的喜欢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走到这儿，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