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儿……你……你在天工之城究竟……究竟藏了多少精兵强将?还是……还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仙家法宝般的宝贝?竟然……竟然能厉害到这般地步?连十万虎狼之师都不放在眼里?!”她急切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几乎要贴到裴徽的身上,那股贵妃独有的馥郁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
此刻,天工之城在她心中,已不再是姐姐的避难所,而是一个笼罩着无尽神秘与恐怖力量的未知堡垒,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与一丝隐隐的恐惧。
裴徽微微一笑,正欲开口详细解释天工之城那鬼斧神工的防御体系——那些日夜轰鸣的锻造工坊所产出的可怕守城利器,那些由他亲自设计、足以让任何攻城者付出惨痛代价的防御工事和陷阱……
“启禀殿下!”车窗外,一个洪亮而恭敬、带着金铁之音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厚厚的车帘,打断了车厢内即将展开的秘闻,正是裴徽麾下心腹大将郭襄阳的声音,“陈仓县到了!”
裴徽即将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目光如电,瞬间投向车窗外,眼神中的温和与谈兴瞬间褪去,只剩下统帅的锐利与专注。
他抬手微微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角,山间湿润的空气立刻涌入。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前方暮色苍茫中,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县城轮廓在起伏的山峦间显现。
城墙在夕阳余晖下泛着青灰色的冷硬光泽,城垛上隐约可见巡逻士兵的身影和飘动的旗帜。
更远处,一道更加雄峻的关隘如同巨兽般扼守在险要的山口,那便是通往蜀地的咽喉命脉——大散关。
关门紧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肃杀之气。
“陈仓县,大散关……”裴徽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冰冷的杀伐之气,“此地扼守陈仓古道,乃蜀地门户,昏君肯定是死了,但依然是一些人心中最后的退路,战略位置至关重要。”
他提高声音,对着窗外清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郭襄阳听令!”
“卑职在!”郭襄阳的声音立刻回应,如同磐石般坚定。
“给你半天时间!”裴徽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铁血统帅的威严,清晰地穿透车厢,“务必彻底控制陈仓县城!同时,拿下大散关!清除城中、关内任何可能的隐患,确保此路万无一失!我要此地固若金汤,成为我军稳固的后方支点,更要彻底斩断某些人最后的妄想!”
最后一句,他声音略低,却含义深远,冰冷刺骨。
“卑职谨遵殿下之命!”郭襄阳的声音洪亮如雷,充满了铁血肃杀与必胜的信念,“半日之内,必献陈仓县城与大散关于殿下麾下!若有差池,提头来见!末将告退!”
紧接着,便是战马嘶鸣、甲胄铿锵碰撞、刀剑出鞘、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以及军官们简短有力的号令声汇成的巨大声浪!
一股凛冽的、带着血腥气的肃杀之气如同实质般瞬间弥漫在马车周围,彻底驱散了车厢内残存的暖意和方才的温情与惊疑。
马车内,杨贵妃看着裴徽瞬间变得冷峻如冰、威严如山的侧脸轮廓,听着外面那令人心悸的铁流涌动、大军开拔的声响,心中那关于天工之城的巨大疑问暂时被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外甥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气吞山河的磅礴气魄的深深震撼;
有对前路依旧充满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忧虑;
也有一丝身处这强大力量绝对保护之下的、劫后余生的安心。
她默默地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锦裘,目光重新投向桌案上那些渐渐冷却、失去了诱人光泽的食物,却已然胃口全无。
心神完全被窗外的金戈铁马、被裴徽那如同山岳般掌控一切、分割乾坤的身影所牢牢牵引。
车厢内,炭炉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暖意,橘红的火光映照着褪色的锦缎。
然而,空气却仿佛因那道冰冷决绝的军令而骤然凝固、降温。
食物的香气、旧锦缎的熏香、乃至杨贵妃身上残留的馨香,都被那股弥漫开来的、属于战争与绝对权力的冰冷铁血气息所彻底压制。
暖炉犹在,心已寒彻。
……
……
轻薄的雾气,带着关中平原深秋的寒意,无声无息地笼罩着大地。
在朦胧的视野中,一座奇崛的城池轮廓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这便是天工之城。
它是裴徽,这位以“天工”之名搅动风云的郡王,倾注了无数心血、智慧与野心打造的奇迹之城。
这是一座矛盾的聚合体,商业的喧嚣与利润的铜臭、娱乐的笙歌与欲望的迷离、军事的冷硬棱角与工业的轰鸣喧嚣,尽数融合在这片庞大的钢铁水泥丛林之中。
在叛军那裹挟着血与火的铁蹄踏破潼关天险之前,天工之城曾是财富与活力的象征。
每日,车马盈门,络绎不绝。
满载着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玻璃器皿,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肥皂香皂,炒制得宜、馥郁芬芳的茶叶,洁白柔韧如雪的纸张,以及装帧精美、承载着智慧的书册……
这些商品如同维系生命的血脉,经由四通八达的道路,源源不断地流向遍布大唐各州郡县的天工楼。
它们不仅仅是提升生活品质的物件,更是裴徽统领的“天工一党”用以攫取巨额财富、无声无息渗透并掌控各地经济命脉的利刃。
每一件商品的流通,都在为裴徽编织那张庞大而隐形的权力之网,增添着一根根坚韧的丝线。
历经数次不惜工本的疯狂扩建,天工之城已膨胀至令人咋舌的四万余平方公里,其规模之巨,远超大唐境内绝大多数的县城。
此刻,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高耸的城墙显露出来。
墙体并非传统的夯土或砖砌,而是以裴徽带来的神秘配方“水泥”混合巨大的条石砌筑而成,灰白色的表面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光泽,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酷。
城内,景象泾渭分明。
生活区炊烟袅袅,升起人间烟火的气息;
商业区人声鼎沸,隐隐传来讨价还价的市井之音;
工业区则蒸汽升腾,巨大的烟囱如同怪兽的呼吸,喷吐着灰白的烟柱;
军事区金戈肃杀,兵器的反光和操练的呼喝声透出铁血的味道。
分区明确,壁垒森严,秩序井然得近乎冷酷。
十三万人口在这座奇特的城池中聚居、劳作、守卫。
其中,五万余人构成了这座工业巨兽的心脏——他们是各类作坊里技艺精湛的精锐工匠。
在弥漫着油脂与碱液混合气味的肥皂坊里,巨大的铁锅翻腾着浑浊的泡沫;
玻璃窑炉火光灼目,炽热的气息扭曲了空气,工匠们的身影在高温中如同鬼魅;
炒茶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却掩盖不住炉火的燥热;
兵器坊内锤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每一次锻打都仿佛在锤炼着战争的獠牙。
……
一千多名隶属于炒茶司、琉璃司等新兴衙门的官吏如同工蚁,在作坊与仓库间穿梭不息,维持着这座庞大机器精密而高效的运转。
一万名军士身披精良甲胄,手持利刃,日夜巡逻站岗。
他们名义上归属朝廷的金吾卫与旅贲军编制,但心之所向、令之所出,唯有裴徽一人。
剩下的七万余百姓,超过七成是工匠、官吏与军人的家眷,他们的命运早已与这座城池、与裴徽的兴衰牢牢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将军,卯时三刻了,城防一切如常。”一名年轻的亲兵,脚步轻捷地登上足有三丈三尺高的指挥台顶层,声音刻意压低,打破了黎明特有的那份死寂。
魏建东,这位天工之城现任的最高军事统帅,正伫立在指挥台边缘,如同一尊凝固的铁像。
他身形魁梧,线条硬朗,一身精良的明光铠在微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芒,更添其英武之气。
然而,眼睑下那深重的乌青,以及眉宇间如同刀刻般化不开的凝重,无声地昭示着连日来的巨大压力与不眠不休。
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如最锐利的鹰隼,穿透渐渐淡去的薄雾,死死锁定着城外那片广袤而枯黄的原野。
这座高台本身便是天工之城防御体系的象征:底部由坚固的砖石与引以为傲的“水泥”浇铸而成,坚不可摧,足以抵御最猛烈的冲击;顶部则是精巧的木制梯塔结构,视野极佳,足以俯瞰整个战场。
此刻,他手中紧握着的,是天工之城工匠坊呕心沥血之作——最新研制的黄铜单筒望远镜。
冰凉的金属筒身紧贴着他的掌心,透过那精心打磨的镜片,十里之外一只惊飞的鸟雀、一片翻卷的枯叶都难逃他的法眼。
天工之城的安全,是裴徽整个布局的重中之重。
因其人口构成的特殊性——掌握着足以改变时代的机密工艺(如玻璃配方、火药雏形、精钢冶炼)的核心工匠群体,以及裴徽核心班底的存在——城池在修建之初便被严格划分为内城(核心机密区与裴徽及少数心腹居所)、外城(工业区与主要军事区)、生活区(工匠、官吏、军人家眷)。
除了裴徽及其寥寥数位绝对心腹(如郭千里、魏建东),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活动范围也被无形的规则牢牢限制在划定的区域内。
这无形的墙,比那灰白冰冷的水泥高墙更为森严,它划分着等级,守护着秘密,也禁锢着人心。
郭千里奉裴徽之命前往长安主持守城后,这副千钧重担便毫无保留地压在了魏建东宽阔却早已疲惫不堪的肩膀上。
早在两个多月前,裴徽离开长安回天工之城进行最终部署时,那凝重如铁的嘱托便已刻入他的骨髓:“建东,关中若失,天工之城便是叛军眼中最肥美的肉,最耀眼的靶!务必深沟高垒,备足粮秣军械,将此地打造成真正的铁桶金城!城在人在,城亡……”
后面的话裴徽没有说完,但那眼神中的决绝与重托,魏建东毕生难忘。
魏建东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除了眼前这高耸坚固、如同悬崖峭壁般的城墙,以及城头林立的、泛着幽冷寒光的床弩、堆积如山的滚木擂石、架在火炉上翻滚着热油的巨大铁锅等防御器械外,他的心血,更多地倾注在城外那片看似空旷无物的土地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城外的防御体系,心中默念着裴徽亲自传授的、听起来有些古怪却蕴含着大智慧的术语:“棱堡…水平护墙…矮墙…拒马阵…”
依托城池四角拔地而起的,是四个棱角分明、结构奇特的巨大堡垒(棱堡)。
它们如同巨兽口中伸出的獠牙,狰狞而充满威慑力,其独特的设计使得守军能形成毫无死角的交叉火力网,覆盖前方大片区域。
城墙外约五十步处,是一道低矮但厚实异常的水平护墙,其后三十步一道矮墙,再三十步又一道矮墙。
墙与墙之间原本留有通道,但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鹿砦、淬毒的铁蒺藜、深深挖掘的陷坑填满,形成一片死亡地带。
南北城门正对处,更是布置了特制的、如同钢铁荆棘般的巨型拒马和可以依靠绞盘机关迅速升降的木栅栏。
对外,它们是难以逾越的死亡陷阱;
对内,却能在关键时刻迅速开启,为城中蓄势待发的精锐骑兵留出突击的通道。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如同幽灵般在城外那片精心构筑的死亡地带上空游荡。
棱堡那尖锐的棱角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猛兽,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
一道道护墙和矮墙投下参差的阴影,交错纵横,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枯草的衰败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从城内工业区飘来的硫磺与金属粉末混合的刺鼻味道。
城头上,值了一夜班的士兵,冰冷的铁甲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在微光中闪烁着。
他们紧握着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雾霭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短暂的白气,旋即消散。
整个天工之城在黎明中苏醒,作坊区开始传来隐隐的叮当声,但这日常的声响反而更衬托出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寂静。
“将军!”一名军需官快步登上高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野战医院已再次点验完毕!四院共储备伤药三百箱,绷带无数,大夫护士皆已到位,随时可接收伤员!”
魏建东心中猛地一紧,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慰藉。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也最倾注心血的布置之一:在城墙内侧四角,依托坚固的、半埋入地下的水泥掩体,设立了四座被裴徽命名为“野战医院”的设施。
天工医院——这座由裴徽引入前所未闻的“外科”概念建立的机构——所有经验丰富的大夫和受过专门训练的护士都被强制征调于此。
手术刀、镊子、缝合针线等器械在烈酒(裴徽称之为“酒精”)中浸泡消毒,成箱的止血药粉、用于固定的夹板、雪白的绷带堆积如山。
裴徽曾言:“伤者得救,士气不堕!此乃战力倍增之器!” 魏建东对此深以为然。
想到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弟兄,若不幸负伤,能第一时间被抬进这里,由专业的“外科大夫”处理伤口,而非像以往那样在肮脏的营帐里痛苦哀嚎,绝望地等待死亡,他握紧了拳头,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守护的信念油然而生。
当叛军先锋那狰狞的旗帜出现在长安城下时,魏建东便已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城进入“一级战备”——这是裴徽亲自制定的《天工军作战条令》中最高等级的警戒状态。
作坊停工,机器熄火,所有非战斗人员被勒令归家紧闭门户,军队则枕戈待旦,甲不离身。
这几天,他吃住都在城楼的值班小间里,身上的甲胄仿佛已与皮肉长在了一起。
一有时间,他便挥舞着手中代表主将权威的猩红令旗,指挥着城头、棱堡、护墙后的各部进行复杂的旗语联络演习和防御转换演练,力求每一个环节都如臂使指。
此刻,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磺与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猛地挥动了手中的猩红令旗!
“唰!唰!唰!”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动,城头、棱堡、护墙后方,代表不同部队、不同职能的各色令旗立刻以特定的节奏、角度和方式挥舞回应。
红的、蓝的、黄的、绿的旗帜在空中翻飞,如同被骤然唤醒的蜂群,瞬间编织成一张无形的信息网络,将主将的意志精准而无声地传递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防御体系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森然之气弥漫开来。
魏建东站在高台最边缘,身形如标枪般挺直,纹丝不动。
深秋的晨风带着寒意,吹动他头盔下露出的几缕汗湿的发丝,也吹得他背后那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面容刚毅如岩石,下颌线条紧绷如弓弦,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视着麾下严阵以待的军阵。
城下,开阔的校场和通往城墙的阶梯上,士兵们盔明甲亮,长矛如林,密密麻麻的枪尖在微弱的晨光中反射出点点寒芒;
旌旗蔽空,各色战旗在风中翻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股由钢铁、意志和杀气凝聚而成的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望着这支由自己一手整训、装备着远超时代精良武器的劲旅,一股混杂着自豪、责任与悲壮的豪情在魏建东胸中激荡翻滚。
他本是长安金吾卫中一名默默无闻、前途黯淡的都头,是裴徽,如同伯乐识得千里马,慧眼识珠,力排众议将他破格提拔,授以权柄,更将这座凝聚了无数心血、象征未来希望的巨城托付于他。
此战,不仅仅关乎天工之城这四万平方公里土地和十三万人口的存亡,更关乎郡王殿下那足以改天换地的宏图霸业能否继续……以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转向内城最中心位置那片被更高围墙守护的小山区域。
那里,居住着郡王的生母,尊贵的虢国夫人杨玉瑶。
一丝比铅块还要沉重的阴霾骤然压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
他太清楚了,叛军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这座富得流油的城池本身!
无声的血誓早在魏建东的胸腔中轰鸣:“殿下知遇之恩,提携之情,建东万死难报!主母安危,重于泰山!此城,此战,许胜不许败!纵使此身化为齑粉,也绝不让叛军踏入内城一步!”
这誓言如同熔岩,灼烧着魏建东的心脏,让他的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微微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
叛军攻打长安城的第二天上午,天刚蒙蒙亮。
“呜——呜——呜——!!!”
北城墙东西两翼的哨塔上,尖锐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号角声,几乎在同一刹那爆发,彻底撕碎了天工之城最后一丝虚假的宁静!
“敌袭!北面!数量庞大!黑压压一片!!!”了望手嘶哑的、带着极度惊骇的吼声,顺着特制的传音筒,如同炸雷般从高高的哨塔上滚滚传来!
如同将一瓢冰水猛地泼进滚烫的油锅,整个天工之城瞬间炸开了锅!
巨大的警钟在城楼最高处被疯狂敲响,发出沉闷而急促的“铛!铛!铛!”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响彻全城每一个角落。
早已枕戈待旦、神经紧绷到极致的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营房、掩体、藏兵洞中蜂拥而出。
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片的碰撞声、压抑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
他们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城墙、棱堡、护墙后的预定战斗位置!
弓弩手咬着牙,将坚韧的弓弦狠狠拉开,搭上冰冷的箭矢;
床弩旁的力士们怒吼着,肌肉虬结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粗如儿臂的弩弦绞紧,巨大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棱堡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后,闪动着弩机瞄准的寒光和士兵们紧张而充满杀意的眼睛;
护墙后的士兵们伏低了身体,紧握长矛和沉重的盾牌、连发快弩,指节同样因用力而发白。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坚冰,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金属摩擦、撞击发出的冰冷铿锵。
“来了!”魏建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城楼值班榻上一跃而起,沉重的甲胄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三步并作两步,如同猛虎出柙,冲上那熟悉无比的指挥高台。
根本无需举起那珍贵的望远镜,他已能清晰地看到——北面,长安城的方向,那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望不到边际的洪流正汹涌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