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珠帘再次响动,又归于寂静,郑旦倏地起身,摸向梳妆台,
郑旦遥记得,郑一说过,这里放着两人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个月,郑旦渐渐熟悉了没有眼睛的生活,熟悉了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在哪个方位,离自己多远。
当然,随着视力的缺失,听力便敏锐起来。
近日来,郑旦总能在夜里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可细细听去,又难辨方向,难辨内容。
而且,郑旦在刘禹锡熟睡时,总是想起他说到的萧旭。
这个人是谁?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不然,刘禹锡不会这样疯狂,
郑旦实在等不了了,已经等了一个月,
必须弄清楚!
郑旦心里想着这些,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这些地方,本来平时是锁着的,但郑旦失明了,不动这些地方,便都打开了。
再说,他以前也没动过~
而且这个月,刘禹锡一直在,总要拿出那个小盒子看看,那里是他和郑旦的青丝,绑在一起的青丝。
那时候的刘禹锡就想着和郑旦永结同心,携手到老,如今终于实现了…
抽屉里大部分都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盒子。
郑旦莫名其妙就摸到了那个最长的盒子,甚至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仿佛里面的东西,自己久违了一般。
轻轻打开,摩挲再摩挲,冰冰凉凉的金属触感,有很多凸起和镂空的地方,
轻轻拿起,从头到尾摸一遍,这是一把扇子…
金的
郑旦对金子的热爱,让他一瞬间就知道这是金扇子。
轻轻展开,摸摸扇骨上镂空的雕刻,扇面上微凸的墨迹,郑旦的心忽然被抽动,脑子也跟着一阵眩晕,
郑旦不适,双手撑在桌面上保持站立,心下已经焦急到不行:这一定对我很重要,这一定不是禹锡送给我的,禹锡做了什么?让我忘记了,我忘记了什么?
郑旦焦虑着,又在抽屉一阵摸索。
雕刻着凸起纹饰的木质小盒里,有头发;然后就是那个银镯子;还有玉镯子;质地很好的玉扣;还有发饰;
稍长一点的盒子里是一个玉佩,不对,可以分开的一个玉佩,一半月牙型,一半圆形。圆形的那块挂着长长的穗。
郑旦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就是莫名其妙觉得这东西熟悉。
郑旦开一件,放一件,小心翼翼将其放回原处。直到这个长长的抽屉,只剩下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盒子,像是装着戒指的盒子。
郑旦的心颤了颤,抖抖索索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凉凉的,硬硬的戒指,
而是一截柔软的绳子…
「这是什么?」
「那是哥哥的袜带…」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哥哥知道就好,以后别想着离开我。」
郑旦忽然头痛欲裂,几个模糊的画面疾闪而过,红色的幔帐,红色的睡袍,红色的发带,和床单上红色的擦痕…
但,面前这个人是谁?
麦色的肌肤,健硕的身材,好大好大的手,绝不是刘禹锡!
郑旦捏着这截绳子,呆滞着…
飘飘渺渺的声音又来了,郑旦猛的回头,朝向暗墙的方向。
萧旭忽然激动,大声吼着「哥哥」
这回,郑旦确定了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朝暗墙摸去,
贴紧了,郑旦的耳朵贴紧了暗墙。
「哥~~」
好不真切的声音,
郑旦下意识更加贴住墙壁,以至于把脸都挤得有些变形,
可是,一点声音都没了…
绿缇听到萧旭的吼叫声,进了密室。同时,郑二气喘吁吁的声音在楼梯处响起。
郑旦慌慌张张摸向梳妆台,将戒指盒盖好,关上抽屉。
一气呵成。
“哎,太上皇,您怎么在这?磕着碰着怎么办?”
“怎么会?”郑旦按压住慌乱的心情,深深咽了下口水,“我想照照镜子,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这话让郑二一阵情绪低迷,默默扶着郑旦坐在长椅上,从铜镜里望着郑旦,笑盈盈道:“太上皇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毋庸置疑。”
“你个小屁孩子也会夸人了?”
郑二嘿嘿笑着,将茯苓膏拆开,取了一块喂给郑旦,郑旦却是话锋一转,小声道:“萧旭是谁?”
“萧将军是…”
提到萧旭,郑二先是一阵高兴,接着便惶恐四顾,捂住郑旦的嘴,万分小声:“您别提萧将军,不然楼主又要折磨您了。”
郑二捂着郑旦嘴的手都抖了,“楼主能进入您的脑子里,他总是自言自语说你脑子里住着萧将军,您可是不能再提了。”
“还有,”郑二吓得,另一只手中的糕点都掉在地上了,俯在郑旦耳边,蚊蝇道:“楼主很厉害,别看身在皇宫,只要他想听,就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以后万不可再提这个名字!”
郑旦攥紧了手心里的绳子,幽幽问道:“是被禹锡杀掉了吗?”
“应该是吧,传言是这样说的。”
“好,知道了,郑二,今日之事就权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再问,你也当我没问过。”
郑二乖乖点着头,郑一也气喘吁吁回来了,看看神色紧张的郑二,郑一没说话,将糖葫芦喂给郑旦。
…………
这些将尽的日子还在继续往前滚,可谁知道要尽呢?连苍璃也不一定能说准…
对了,说到苍璃,
听说,苍璃后来遇到了小郑意侯,便将小郑意侯留在了身边,就像当初的邵玉一样。
也,或许是郑旦梦到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大概是真的…
郑旦将那截泛黄的袜带藏在厚厚的褥子下面,刘禹锡熟睡的时候,他就摸出来,握在手心里,期盼着自己能想起一些什么,
躺在那里,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明明很爱刘禹锡,可心底总有一丝放不下的念想,就像是精神出轨的妇人一般,令人不耻。
后来,心中那点无来由的念想就像是野草一样,在郑旦心中一片片蔓延开来…
不找到真相,他不甘心!
于是,在很多个刘禹锡不在家的时候,他便命郑一、郑二出去,不是买这,就是买那,然后穿着刘禹锡定制回来的红绸袍子,一遍又一遍在暗墙前摩挲、倾听、徘徊…
郑旦倒不是怕郑一、郑二知道,是怕再连累到两个孩子。但郑一多聪明,自然知道郑旦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