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昭，霆昭？”
唐世勋见贾霆昭陷入了沉思，他接连唤了两声。
“呃？哦，若一兄。”
贾霆昭这才惊醒过来，他挺直腰杆恭敬地看向唐世勋。
唐世勋甚是理解地笑道：“怎的？又想起了过往？”
贾霆昭颔首笑道：“嗯，毕竟，谁能想到若一兄你已成了湘南霸主？小弟能沾你的光已是上辈子乃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哩。”
要说贾霆昭这话也不算是阿谀奉承，他与姐姐贾灵鸢从未想过此生还能遇见唐世勋，更未想过唐世勋居然弃笔从戎且打下了如此大的一片地盘。
而且自打贾霆昭跟随在唐世勋身边以后，唐世勋从未提过贾霆昭与贾灵鸢曾卖身为唐家之奴的往事，更未提过那劳什子卖身契，他私下里依旧把贾霆昭当做发小，这让贾霆昭感受到了尊重。
更重要的是，贾霆昭从唐世勋的身上学到了好多好多，也让他发自内心地尊敬唐世勋。
何况唐世勋还不时授予贾霆昭一些裁决权，就如之前替唐世勋听取石二勇等人的汇报并做出指示等，元罗旺和黑白无常都酸酸地看出大帅是在培养贾秀才。
唐世勋不置可否地对贾霆昭笑了笑，目光幽幽地说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况且这湘南，还是太小了！”
贾霆昭深吸了一口气，独眼中隐现激荡之色：“若一兄所言甚是，湘南只是你的起始，小弟不才，愿为兄分忧！”
唐世勋微微颔首，转回正题道：“之前石二勇可有来过？城里的情况如何？”
贾霆昭答道，石二勇自然是来过，城东、城南和城西皆已稳定了下来，不过，‘三颗獠牙’依旧未能逮住。
“城西？”唐世勋剑眉微皱：“城西也出了乱子？”
之前唐世勋与阮丽珍待在书房内，只看到城东和城西火光冲天，并不知晓城西也闹出了乱子。
贾霆昭意味深长地笑道：“城西的乱子不大，就是某些人闯入了府衙监狱，救走了唐廉。”
唐世勋闻言鹰目一寒，数息之后，他摩挲着盖碗沉吟不语。
贾霆昭略微停顿了会儿，方才将他给石二勇的指示道出，即协助府衙侦缉唐廉被劫案。
没错，贾霆昭直接替唐世勋将此案定性为‘劫持’，且不由肃卫警备司衡阳分处来主理此案，而是协助府衙。
“理由？”唐世勋若有所思地看着贾霆昭。
“明日便是与朝廷使团的第一次正式谈判，而我方谈判主使乃是秦知府，他女儿秦大总管又是谈判副使之一。”贾霆昭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时候总得给秦知府和秦大总管留些面子不是？再者说……”
贾霆昭分析，此案看似秦家人的嫌疑最大，毕竟原楚军后勤总部长唐廉乃是副帅唐世绩的嫡系，而唐世绩又是东路大总管秦薇儿的夫君。
加之秦薇儿的爹秦正甫又是衡州知府，唐廉又被转去了府衙监狱，要上演一出监狱救人的戏码属实不难。
不过，秦正甫那个老狐狸和秦薇儿那个小狐狸为何要救唐廉出狱？
要知道唐廉案下一步就要由衡州府衙、衡州府学宫刑督司与肃卫警备司衡阳分处一同会审，这本来就是秦正甫多方运作的结果。
就连唐廉本人都已从肃卫本部监狱转去了府衙监狱，秦正甫又何须多此一举谋划个劫狱事件？
况且在这中元节的凌晨，阅江楼、城东和城南皆出事，且都与李有茂的‘戊戌旗’细作有关，因此贾霆昭认为闯入城西府衙监狱劫走唐廉的人，极可能是那隐藏在暗处的‘三颗獠牙’。
而其目的也不难猜想，就是对楚军大帅唐世勋和副帅唐世绩以及秦家进行挑拨离间。
甚至于说，‘三颗獠牙’今个凌晨在衡阳城搞出如此多乱子，不仅是为了让朝廷使团看到楚军治下的‘乱像’，更是想以劫走唐廉来挑拨离间楚军高层。
故此，贾霆昭授意石二勇只协助府衙破案，而不是由石二勇来主理，这既是给秦家面子，也表明大帅不会无故怀疑秦家。
当然，由府衙主理此案也是给秦家、尤其是给秦正甫施压，这个凌晨出了如此多乱子，偏偏又是朝廷使团到来的第一晚，难道这衡阳城就只靠肃卫来维持秩序？府衙县衙全都成了摆设？
唐世勋仔细听罢后，鹰目中划过一丝欣慰之色，随即指了指贾霆昭打趣道：“好你个坏鬼书生，你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秦大人呐？”
贾霆昭咧嘴一笑：“也只是顺手扔了半个而已，毕竟肃奸重任还是得由肃卫来。”
唐世勋微微颔首，他之所以说贾霆昭给秦正甫扔了个烫手山芋，是因为唐廉被劫走后很可能有两种结果。
一是唐廉被‘三颗獠牙’所杀，让此案变成悬案，那么秦家救走唐廉的传闻必然会兴起。
二是‘三颗獠牙’放了唐廉，比如悄悄将唐廉扔在秦家某处，再给肃卫投上一封举报信，那秦家可不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了？
偏偏府衙又主理此案，无论哪种结果，秦正甫与秦家都有‘贼喊捉贼’之嫌。
当然，这对于唐世勋而言不过是‘小事’，他转而问道：“行刺使团的周镳大人之事可有眉目？”
贾霆昭轻嗯了一声，压低声线道：“据石二勇报，参与文会的文人与下人等皆已搜身，并未发现行刺周大人的那张制式弩箭，不过朝廷使团的十余位要员们，并未搜身。”
唐世勋早已猜到这种可能，他听罢不禁摇首笑道：“杨公公等人是明着恶心本帅呐？”
贾霆昭略显担忧地问道：“周镳大人可是朝廷使团的副使，即便咱们都清楚杨公公等人演了出‘贼喊捉贼’的苦肉计，但这事还真个不好辩驳，也不知这会否影响明日的谈判？”
“或许吧。”唐世勋的嘴角微微上扬，右手食指轻敲着桌上的小本子。
若非他这一宿从阮丽珍那儿得到了许多朝廷使团的内幕与底牌，周镳大人遇刺事件还真能让朝廷使团在谈判中占得不小的主动权。
不过，明日只是第一场正式谈判，是否要把朝廷使团的底牌告诉秦正甫？
唐世勋微微皱眉，鹰目中隐现犹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