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华山,乾清宫,西暖阁。
整个大殿里,气氛神圣庄严,不再是寒气逼人,肃杀压抑了。
“咚咚咚、、”
大殿中央,三个顶盔掼甲的老武夫,风尘仆仆,跪地磕头,目光赤诚,敞开嗓门高呼:
“末将王光兴”
“末将王光占”
“末将冯启凤”
“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吼完以后,三个连夜赶路的大将,也不敢停歇,继续磕头蹦蹦响,非常卖力气。
尤其是最前面的王光兴,大汗淋漓,汗水都湿透了甲胄,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一直绷着脸,低头垂眉,甚至不敢偷看上面的朱皇帝。
没错的,夔东出了三个大叛贼,专横霸道的朱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低头认怂的。
“咕噜、、”
龙座上的朱皇帝,好似没听见似的,端起龙桌上的老参茶,狠狠灌了一大口,还意犹未尽的回味一番。
是啊,来都来了,急什么呢,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刚才吼了一会,嗓门发干啊。
更何况,这么长时间,下面的王光兴,才来到这里觐见,有点太晚了。
大明中华王朝的门槛,可不是永历王朝啊,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弃之不顾,当做抹脚布啊。
“嘶嘶嘶”
等了一会,还未听到朱皇帝的回应,老杀胚王光兴,开始忍不住了,左右偷偷看了看。
乍一看不要紧,仔细一看,吓一跳啊,半条命都快吓没了,魂飞魄散啊。
没错的,他瞥见了袁宗第,夔东那边的老朋友,怎么变的如此一副鬼样子啊。
精神萎靡,垂头丧气,蔫不拉几的,尤其是额头位置,一片猩红,亮瞎了王光兴的狗眼。
“咚咚咚”
“陛下天威”
“陛下万岁,大明国祚万年”
“年前,末将军务繁忙,未能及时觐见陛下”
“末将该死,末将罪该万死、、”
“咚咚咚、、”
、、、
没话说了,冲杀了半辈子的老武夫,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是老老实实的磕头认错吧。
他当然熟悉袁宗第,那是夔东六个国公里面,唯一入朝任职的军头,也是夔东那边,唯一的朝廷希望。
是的,十几年来,这个王光兴,大明的立场,还算坚定,跟忠贞营的关系,当然不会太差。
如今,许久不见的靖国公,就站在旁边,头皮磕破,额头红肿,满脸血渍,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很明显,入朝任职的袁宗第,被夔东那边的叛乱牵连了,上面的朱皇帝,发飙臭骂一顿。
不过,好在一点,至少还站在这里,没有挨军棍,更没有下狱啥的。
今天晚上,老武夫王光兴,为啥能及时赶过来。
那是因为六天以前,在荆州的李来亨,传来了重要信息。
荆州事变过后,李来亨收拾好残局,肯定要写战报的,毕竟出了大叛贼,夔东兵马也擅自调动了。
同时,老辣的李来亨,也传信给王光兴,告诉他,六天后,朱皇帝就会收到战报。
这就是在提醒王光兴,既然没有反叛,那就赶紧去昆明请罪,以免朱皇帝算总账。
道理很简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残暴的朱皇帝,肯定要动手的,荆州和夔东,都少不了。
川东的夔东十三家,肯定要成为历史,全部要搞定了,要么整编成明军,要么出兵讨伐。
荆州,湖广那边,唯一的可能,就发动大军了,反击找到三个大叛贼,彻底剿灭,甚至引发大战役。
果不其然,一天后,在夔东,一直举棋不定的王光兴,收到了消息,肝胆俱裂啊。
慌不择路,带上亲弟弟,几个大将,上百个亲卫,没日没夜的,一路狂奔,赶往云南昆明。
没错,他要在朱皇帝,下令动兵之前,先觐见朱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想沦为炮灰。
“哐当、、”
过了一会,眼看着,大殿下面,磕头磕的差不多了。
龙座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响,朱皇帝的大砍刀,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一个惊天暴击。
也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宫殿,气氛凝结,空气里散发出寒气逼人的冲天杀意。
左右两侧的文武群臣,顿时屏住呼吸,脑袋耷拉的更低,恨不得藏到裤腰带里面去。
跪在中间的王光兴,脑子更是一个激灵,肝胆微颤,磕头的动作,也为之一顿,瞬间变形了。
“呵呵”
龙座上的朱皇帝,可不在乎群臣的反应,呵呵一笑,抚摸着自己的大砍刀,目光冷冽的盯着王光兴,逐字逐句的质问:
“荆国公”
“别再磕了”
“说吧,何来迟也?”
说完后,朱皇帝再把大砍刀插在地砖上,上身前倾,死死盯着王光兴,眼眸里寒光闪现,杀气盈盈啊。
没错的,夔东那边,都搞成了这个鬼样子,剩下的军头,来不来昆明,朱皇帝都要清算的。
反正,忠贞营的大部分人马,已经整编好了,剩下的人,也没有多少了。
缅甸调去了5个营,荆州2个营,李来亨又带去了2个营,剩下的刘体纯,也整编差不多了。
三个大叛贼,王友进,贺珍和李复荣,又带着本部反叛,逃亡流窜湖广。
可以说,大殿下面的王光兴,就是最后的大刺头,其他的都是小鱼小虾了。
“咕噜、、”
磕头磕了一会,头昏脑涨的王光兴,瞬间石化了,瞪着牛眼子,喉关节糯动,猛吞苦水。
没错的,杀伐半辈子的他,本就是一个老武夫杀胚。
因此,武夫出身的他,自然看的出来,上面的朱皇帝,也是一个武夫,是一种杀人砍人的眼神啊。
半晌后,脑子转的差不多了,早有定计的王光兴,钢牙一咬。
一不做二不休,猛的挺直腰杆,目光坦诚,梗着脖子,大声回道:
“回禀陛下”
“末将是大明的战将,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末将在夔东,带兵打仗杀鞑子,镇守大明边疆”
“末将赤胆忠心,没接到陛下的召见圣旨,不敢擅离职守”
吼完以后,这个老武夫,也就拼了,不再磕头,想看一看,上面的朱皇帝,到底要怎么处置自己。
是的,都到了这里,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啥犹豫的了。
反正,他吼的那些话,都是中规中矩,做臣子的场面话,大喊忠诚就对了,错不了的。
“呵呵”
上面的朱皇帝,拄着大砍刀,冷着脸,呵呵冷笑,冷言冷语:
“忠心耿耿”
“赤胆忠心”
“说的好,回的好”
“一个个的,都是大明的大忠臣”
两世为人的朱皇帝,信他个鬼哦,什么赤胆忠心,都是见鬼的玩意。
没看到嘛,几天以前,现实就打脸了,朱皇帝就被骑脸输出了。
一个大明国公,两个侯爷,直接起兵叛乱了,偷袭大明的州府,完事后直接投诚湖广清军。
所以说,这些场面话,都是糊弄鬼的玩意,武夫杀胚,不足为信啊。
“说说看”
“王友进,贺珍,李复荣”
“这三个贼子,为何要叛明投清?”
“胆敢隐瞒一个字,朕的大砍刀,可不会认人的”
“哐当、、”
咬牙切齿的朱皇帝,面容扭曲,低声吼完以后,手中的大砍刀,又是重重的一跺,响彻整个皇宫大殿。
没错,唯有夔东的战将,亲自说出来,朱皇帝才能了解真正的原因。
同样,朱皇帝也是彻底怒了,尤其是说到那三个大叛贼,骑在脖子上拉粑粑屎啊。
这才多长时间啊,大明中华元年啊,仅仅过去两个月。
要知道,去年一整年,朱皇帝都在外领兵征伐,砍掉的清军,东南亚的猴子,至少也有二三十万。
在如此残暴的战功里面,竟然有功勋大将,顶风作案,骑脸输出,彼之娘之的狗玩意。
“回禀陛下”
“贼将王友进”
“他本来就是摇黄十三家的人,做过流贼,投过清狗子”
“桀骜不驯,反复无常,毫无信誉”
“去年年底的时候,朝廷开始整编夔东的军队”
“但是,他的军队,有五千多人,并没有纳入整编系列”
“他本人,也没有拿到统兵大权,因此怀恨在心,处处抗拒朝廷的整编方案”
“贼将贺珍”
“这个贼子,是陕西人士”
“天启末年的时候,他就是宁夏那边的边将,负责剿灭贼寇”
“崇祯末年的时候,李闯王席卷关中,这个贼子,又投诚了李闯王,做了汉中总兵”
“鞑子入关以后,兵临关中,这个贼子,又投降了鞑子,一起围剿闯王的义军”
“入川以后,这个贼子,又替鞑子卖命,对战围剿八大王的义军”
“弘光元年,这个狗贼,再次变脸,起兵反清,自号奉天倡义大将军”
“所以说,叛贼贺狗子,就是个四姓家奴,反反复复,欲壑难填”
“至于那个,叛贼李复荣”
“他也是忠贞营的大将,或许是因为渭源侯的爵位,被朝廷废黜了”
“整编的时候,又失去了统兵大权,没有独立成营”
“因此,怀恨在心,或是受贺贼,王贼的蛊惑,进而铤而走险,走上绝路死路”
哔哩吧啦的一大堆,和盘道出的王光兴,说完以后,直接扭过头,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袁宗第。
没错的,他的意思很简单,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忠贞营的,是对是错,袁宗第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