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华山,万寿宫,乾清宫,西暖阁。
跪在大殿中间,听完朱皇帝敲打,老海盗郑泰,脸色又变了,青一块紫一块啊。
无奈啊,屈辱啊,义愤填膺,满腔怒火,但又不敢反抗。
迫不得已,唯有继续低头磕头,咬着钢牙,敞开肺管子,继续高呼:
“吾皇万岁”
“陛下英明圣明”
“末将殿前失仪,该死该杀”
“陛下宽仁,末将感激不尽,末将谨记于心”
、、、
吼完以后,这个老杀胚,又挺直胸膛,看了一下上面的朱皇帝。
半晌后,又瞥了一眼左边,同样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龚老贼。
就是这个老阴比,翻陈年旧账,有意激怒自己,差点坏了延平王的大事。
现在的大明朝廷,如此强势,战功赫赫,郑泰只要不是疯了,肯定不会做出刚才的傻事。
但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做了就做了,磕头认错也认了。
那上面的朱皇帝,是不是应该表态了,到底是出兵与否啊。
“咳咳、、”
就在这时,整个大殿,陷入平静的时刻,左侧文臣系列,又传出了两个轻咳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了,想知道,还有谁,还想站出来喷话。
尤其是郑泰,听到咳嗽声,脖子吓的一缩,条件反射的暗骂道:
“吊毛了”
“怎么还有人啊”
“他娘的,没完没了啊”
是的,刚才出一个龚铭,这个老武夫,就已经被整怕了。
这他妈的,要是再出来一个狠人,他郑泰,是不是要横着出去啊。
“呼哧”
礼部右侍郎,新人冒辟疆,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再缓缓走出来,躬身行礼,对着朱皇帝请示:
“启奏陛下”
“微臣也有一个疑问,想问一问建平侯”
没错,这是他入朝以来,第一次主动出击,内心有点小激动啊,更是忐忑不安。
眼前的狠人,可是郑氏的核心元老啊,曾经不可一世的存在。
“哦”
龙座上的朱皇帝,也是非常意外,皱着眉头,带着疑问的哦了一声。
“冒侍郎”
“有话就说”
“大家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当然了”
“建平侯,是延平王的堂兄”
“福建郑氏,远来是客,得注意点分寸”
、、、
说完后,朱皇帝的眼神,还特意瞟了一眼,地上的龚铭。
没错的,就是这个龚铭,差点坏了朱皇帝的筹划,此刻正跪着反思呢。
因此,稳重的朱皇帝,必须要告诫冒辟疆两句,郑氏远来是客,说话得注意点。
别再捅出什么篓子,他朱皇帝不是堵王,能堵不住所有的窟窿。
不过,疑问归疑问,冒辟疆是江南人,能站出来质问,朱皇帝还是蛮欣慰的,应该大力支持。
“呵呵”
“客人啊、、”
“真他妈的是自己人、、”
、、、
只是,朱皇帝的这个话语里,句句不离自己人。
两侧的群臣,跪在地上的龚铭和郑泰,听完后,都是眉头直皱,内心呵呵冷笑。
这他妈的,彻底无语无奈,太虚伪了啊,
他妈的,什么是自己人,什么是客人。
倘若,是真正的自己人,早应该发兵冲上去了,而不是跪在这里,瞎逼逼半天。
“诺”
站出来的冒辟疆,可不会管那么多,先是一本正经的,躬身回了一个诺。
转过身,盯着地上的郑泰,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拱了拱手,一脸严肃的说道:
“建平侯”
“久仰,久仰大名”
“鄙人冒襄,字辟疆,是江南如皋人氏”
“现如今,受陛下信重,得以委职朝廷的礼部右侍郎”
、、、
说完后,这个复社领袖,鼻孔抬得老高了,就差鼻孔朝天。
没错的,十几年来,江南抗清义士,鲁王的旧部,被福建郑氏卖了好几次,搞的老惨了。
今天,他也是想站出来,扬眉吐气,顺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同样,既然站出来了,那就光明正大的质问提问,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之前,他就得到卢若腾的暗示,一直在等机会。
现在,大家都说完了,不再说话了,那就轮到他这个新人,完成江南人的首杀了。
“啊哈、、”
一直跪在地上,如临大敌的郑泰,听到冒襄两个字的时候。
脸色再骤变,牛眼子瞪得滚圆,又一次惊呼惊爆了。
半响后,也才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拱手抱拳回礼道:
“原来是辟疆先生”
“末将也是久仰大名,久仰久仰”
当真是五脏六腑巨震,惊慌失措,心惊胆颤啊。
眼前的冒辟疆,郑泰不认识,但不代表着没听说过啊。
就是因为听说过,这个老海盗,才会如此的惊恐失措啊。
是的,福建郑氏,起家的时候,就跟江南的东林党,勾连在一起,当然清楚江南的世家党阀。
之前,安南郑氏使臣,被群臣轮番责难,就差摁在地上摩擦了。
在那个时候,郑泰就知道,他此番的请兵使命,估计也是波折不断,困难重重。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世道如此艰难啊。
先是出来一个,李晋王的核心谋士,老阴比龚铭,一张嘴皮子,就差点搞崩了局面。
现在,又出来一个江南人,大名鼎鼎的冒辟疆啊。
这个家伙,可是复社的创始人之一啊,其在江南的名气,不比卢若腾差的。
再有一点,更为恐怖的事情,想起来都让郑泰胆寒。
没错的,卢若腾入朝了,做了工部尚书,复社党魁冒辟疆,也做了礼部右侍郎。
至于,任职在别的部门,或是躲起来的江南人,肯定也有一大堆了。
那就说明了一点,上面的朱皇帝,已经彻底收服了江南人,鲁王旧部,全部转投大西南了。
不出意外,福建郑氏,在大江南的根基,老关系,全部都被朱皇帝挖走了,彻底被孤立了。
所以说,老辣的老海盗郑泰,才会如此惶恐不安。
“呵呵”
看着一脸紧张的老海盗,已经适应过来的冒辟疆,从容淡定,露出无声的呵呵冷笑。
是的,既然站出来了,福建郑氏,江南士绅集团,肯定是要公开决裂的。
“建平侯”
“今天,就问一个事”
说到这里,冒辟疆还特意顿了一下,从容不迫,看上去安慰郑泰似的。
其实,他就是要吊一下,让郑泰感受到压力,以泄心头之恨。
没错,当年,鲁王监国朝廷,一败再败,屡战屡败。
最后走投无路,撤退到福建的残部,还是有大几千精锐,更有一大堆经验丰富的战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啥都没了,留下小鱼小虾几只。
唯一的残部,张苍水的江浙义军,也在北伐之战中,被延平王卖个彻底。
试问一下,整个江浙的抗清义士,尤其是复社首脑冒辟疆,焉能不恨死福建郑氏海盗集团。
“金夏两岛”
“大明朝廷的宗室”
“老夫,在这里算一算哈”
“鲁王朱以海殿下,宁王朱术桂殿下,益王朱锆殿下,巴东王朱江殿下”
“奉南王朱熺殿下,泸溪王朱慈旷殿下,乐安王朱俊殿下,舒城王朱着殿下”
“至于,其他的,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是的,身为复社领袖之一的冒辟疆,可不是等闲之辈。
要知道,今年的他,也就是50岁,别说是进士的护身符,甚至是一个举人都没考上。
如今,能被那些江浙大佬,推荐入朝,本就代表着能力和本事。
这不,忍了几个小时的他,不出则已,一出手就是要害,一针见血,一击必杀。
你们郑氏,之所以有今天,其最大的根基,还是民族大义,朝廷名义。
郑氏第一代,龙头郑芝龙,以前那就那样子,普通海盗头子而已,一个福建总兵。
郑氏集团,之所以有今天,主要还是郑芝龙,拥立了隆武王朝,才能权倾朝野,成就一方霸主。
这十几年来,郑氏集团的强势,也是这个原因,手握一大堆宗室,又高举抗清大旗。
朝廷的名义,民族的大义,全都有了,自然愈发壮大。
“今天,在此”
“老夫身为大明的礼部左侍郎”
“就是想郑重的问一下,建平侯”
“你们的延平王,或是郑氏的军事集团,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想如何安置大明的宗室”
“对了,还有一个事”
“之前,老夫远在苏州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个传言”
“在福建的金门岛上,好像出了一个朝廷的大王,叫什么番薯王”
“不知道,建平侯,你是否听说过,或是给大家解惑一二”
、、、
说到这里,这个老辣狠辣的复社领袖,还装着一脸懵逼样,求知欲满满。
是的,他现在是礼部左侍郎,正经的大明六部重臣。
礼部嘛,有权利,也有义务,去关心体贴大明的宗室大王,正大光明的很。
你们的延平王,整个海盗集团,不是牛掰嘛,豪气冲天嘛。
肆意打压,兼并鲁王的旧部,阴杀一些忠于大明王朝的将士,更是出卖江浙义军。
那行吧,你们就说一说,你们手里的大明宗室,到底想如何处置。
还有那个大明番薯王,大明曾经的鲁王监国,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
没错,今天的江浙人,跟龚铭一样,也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彻底豁出去了。
老辣的冒辟疆,就要借着朱皇帝的威势,完成首杀,断了你们郑氏集团的根基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