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下三刻(12点45)。
厦门本岛西面,石湖礁,下游海域。
清军后阵,一艘小战船上,几个领兵将校,聚集在此。
何特赫,海三泰,白显忠,这三个老武夫,麾下伤亡太大,无力突破郑军水师一镇的拦截。
“呵呵”
面对何特赫的将令,寒光大斧头,副将白显忠,仅仅回了一个呵呵冷脸。
这帮人出发之前,白显忠统领一千汉军,何特赫和海三泰,各统领五百满蒙将校。
何特赫是镶白旗人,又是从二品的男爵,很自然的,就被任命为前线冲杀主将。
“不好意思”
“男爵大人,末将本部伤亡过大,伤亡过半”
“郑狗子的水师,精锐精悍,船坚炮利,船大炮多”
“呵呵”
“咱们的船,都是小舢板,仅仅一门小炮,拿什么冲杀”
“将士们,是拿血肉之躯,冲上去贴身肉搏啊”
“再这么打下去,全部都得轰成残肢断臂,碎肉渣渣”
“就跟这个,纳勤将军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死肉”
、、、
一脸淡定从容的白显忠,面对眼皮子底下的巨斧,没有一丝的惊恐和慌张。
说完后,还特意指了指,船舱中央,放在甲板上的一具死尸,镶白旗的三等侍卫纳勤。
惨呐,浑身上下,光秃秃的躯干,至少有七八个大血洞,四肢就剩下一条粗胳膊。
脖子以上的脑袋,也没了一大半,就剩下半个脸面。
很明显,这个倒霉蛋,是在冲锋最凶的时候,被郑逆的散弹雨,近距离的轰杀成肉渣渣。
“嘿嘿”
看到如此做派的白显忠,老女真何特赫,杀气大盛,嘿嘿狞笑。
一个大跨步,欺身上前,锋利铮亮的大斧头,直接顶着白显忠的脑门,厉声低吼道:
“叼雷老母的”
“南蛮狗,你不怕死吗”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嘿嘿”
“临阵,畏缩不前者,杀,贪生怕死者,杀”
“老子是主将,杀你,就他妈的,跟杀只死狗一样简单”
、、、
眼神如刀,凶光闪烁,阴森可怖,犹如猛兽盯着猎物,透出无尽的狠辣和残忍。
这个从二品的满蒙将军,今年四十多了,两鬓斑白,是典型的关外老女真。
说句不好听的,从关外杀到关内,死在他手里的汉人,肯定是不计其数的。
即便是汉人将校,估计也不会少于几百人人,确实是非常熟练,能做到手法老练,一刀了事。
“锵铛”
“哗哗哗”
“兄弟们,抄刀子”
“干死清狗子,野猪皮”
“干死这个死扑街,保护大人”
、、、
主将受辱,身后的拔刀术,甲胄声一片。
亲兵头子白大壮,暴喝一声,拔刀硬冲了上来,就要跟满蒙将校火拼了。
这帮人,可不是普通的汉将,绿营兵。
他们是第一代靖南王,耿仲明时期的老兵,出身辽东盖州,威名赫赫的皮岛。
这帮人,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杀鞑子,打生打死,眼眸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畏惧。
去年,尚可喜就是如此,一声令下,麾下的将校,砍鞑子一点都不含糊,一个不留,一刀一个。
“住手”
前面的白显忠,面对何特赫的斧头,倒是临危不乱,暴喝一声,制止了亲兵的暴动。
“何特赫”
“呵呵,你这个主将,就是一个临时的”
“说的好听,是一军主将,说的不好听,也是一个狗腿子”
“呵呵,猪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奴才相,充什么大尾巴狼啊”
“你他妈的,要是条汉子,真有这个狗胆”
“来来来”
“一斧头劈过来,老子任你宰杀,皱一下眉头,那就是婊子养的”
“呵呵”
“到时候,老子倒是要看一看”
“你他妈的,这个死扑街,败军之将,如何向靖南王交代”
“不过啊”
“老子啊,好心提醒你一句啊”
“这个大潮水,马上就要涨上来了,战机已失”
“到时候,鼓浪屿的郑逆,水师主力,蜂拥冲上来的话”
“呵呵”
“你们啊,有种的话,就别他妈的怂蛋,崩溃,落荒而逃就行”
“嘿嘿嘿”
、、、
目光刚硬如铁,眼神如刀,脸色从容,嘴角又带着一丝丝的上扬,布满了嘲讽意味。
这个老杀胚,腰间就是一把大砍刀,根本没有拔出来的意思。
有什么害怕的,天塌下,有高个子顶着,上面还有靖南王呢。
更何况,这是小战船,也就是容纳十几人。
他身后,就有好几个亲兵,一个个顶盔掼甲,都是来自皮岛,水战溜得很。
“咳咳”
这时候,另一个领兵大将海三泰,适时的咳嗽两声,慢慢的走了过来。
来到船首,看着对峙的两个老武夫,摇了摇头,无奈的开口劝说:
“大敌当前”
“白副将,说的对”
“何特赫将军,先把刀斧放下来”
“老夫,也发现了,潮水好像涨上来不少”
“咱们几个,还是再商议一下,到底该如何进兵”
“要不这样吧”
“咱们三部,轮番上吧,轮流冲击”
“就最后一轮,能冲过去,咱们就上岛”
“这要是冲杀不过去,咱们也就死心了,也能有个交代”
“这要是,不顾伤亡,不顾死活,冲上去送人头,确实是不大划算的”
“倘若,咱们的兵力,要是再多一点点,那就更好了,哎”
、、、
说完了,劝解完了,这个镶蓝旗的老女真,还特意看了看纳勤的残肢断臂。
这个倒霉蛋,是镶白旗的三等侍卫,肯定得服从镶白旗都统索浑的将令。
很自然的,冲锋的最猛,冲锋的最快,也最靠近郑逆大型战船。
当然了,也就是死的最惨,直接轰成了碎片状态,真正的残肢断臂。
这个时候,海三泰是羡慕赖塔的运气,手握精兵五千多啊。
一军之主将,一声令下,掌握的时机,又是刚刚好,全军出动,一举杀穿石湖礁海域。
索浑这一路满蒙将校,就恶心了,上面的耿继茂,爱搭不理的。
现在好了,被堵在这里,进退两难啊。
兵力严重不足,冲杀又冲杀不过去,退兵,他们又不敢退兵,怕砍头啊。
。。。。
“冲冲冲,杀杀杀”
“兄弟们,冲上去,杀上去,杀郑狗,杀”
“兄弟们,放火船,烧死郑狗子,掩护大军冲杀”
“轰隆、轰、、”
“噗嗤、、啊、、救命啊,中弹了,啊”
“他妈的,别管死的,冲上去,丢火油瓶”
“弓弩手,给老子反击,射死郑狗子”
“前面的火炮,填装啊,给老子射啊,反击啊”
、、、
后方的三个清军主将,还在争吵的时候。
前方的清军,还在玩命冲杀,试图冲破郑氏船队的封锁,杀上对面的寨上沙滩岸防。
可惜,换来的,还是郑军水师,无情的火炮虐杀,铺天盖地的散弹雨。
当然了,再怎么样,还是有漏网之鱼,能顶住火炮弹雨,冲到郑军船队的附近。
纵火船,小火炮,弓弩手,燃烧瓶,全部射过去,丢过去,杀过去,场面异常混乱。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什么能用,什么管用,能杀敌的手段,都会使出来,无所不用其极。
“杀杀杀,杀清狗子”
“纵火船,小战船,全部顶上去”
“火炮,不要停啊,给老子再射,再轰,往死里轰”
“清膛啊,填装啊,瞄准那个地方,人多的地方,点火,放,轰隆、、”
“上钩拒啊,鞑子的小船,在左舷啊,顶住啊,拦住这帮狗鞑子”
“鸟铳手,百子炮,瞄准船尾,给老子射,轰隆、、”
“小心燃油瓶,准备砂石,给老子灭火啊,要爆了”
、、、
同一时间,对面的郑军,水师一镇,也是乱的一批,被清军搞的灰头土脸。
船舱,甲板上,大部分的炮手,老卒子,都在玩命嘶吼,清膛,填装,瞄准,点火放炮。
更多的将士,则是手持弓箭,鸟铳,还有少量的百子炮。
在船首,船尾,来回奔跑,担心清狗子的小战船,突杀进进,再搞一个跳帮夺船。
更恐怖的事情,就是纵火物,纵火船,燃烧瓶,这些一点就爆的鬼玩意。
此时,郑军船队的正中央,旗舰水艍船,正是水师一镇陈辉的坐舰。
船首上,骑在上面的郑将总兵陈辉,黑脸如铁,对清军的玩命冲杀,视若无睹。
半响后,才放下望远镜,头也不回的,暴声怒吼:
“来人”
“传令左协,再派出一些小战船”
“告诉他们,给老子顶上去,拦住那些清狗子”
“切记,多备手盾小圆盾,小心清狗子的弓弩手”
“切记,不要冲出去,不要掉入清狗子的围杀,护住主力战舰即可”
“再来人”
“传令各部,务必再坚持一下,顶住清狗子的冲杀”
“告诉兄弟们,潮水涨上来了,延平王的援军,很快就上来,坚持就是胜利”
“杀杀杀,保家卫国,杀清狗子、、、”
、、、
吼到这里,突然的一顿,仿佛想到啥是的。
转过头,看了看崎尾,那个地方,就是清狗子上岛的地方。
又扭头看了看后方,火烧屿,猴屿方向,依稀能看到不少郑军的战旗旗号。
随即,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一个亲卫,继续厉声吼道:
“小五,小七”
“你们俩,再跑一趟下面”
“催促一下黄提督,要快,快点上来啊,老子要援兵”
“告诉他”
“石湖礁破了,一千多清狗子,攻上去了崎尾”
“老子还怀疑,同安湾方向,应该也破了”
“如今,清狗子,至少有两路大军,都攻上来本岛”
“再告诉他”
“再晚一点,就可以给咱们收尸了”
“再晚一点,清狗子就能破了堤岸海防,杀进本岛内陆”
“再晚一点,岛上的家眷,老百姓,都得惨死在清狗子的屠刀之下,屠城灭口”
“要快啊,再慢一点,就得死光光了,全死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