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窑
“林将军来了!”
“林将军来了!”
山坡上冲下几个半大小子,他们一边往窑口跑,一边大喊。
窑口,正在交代林正源的吴立峰,看到朝自己狂奔过来的小子,一脸疑惑的与林正源对望了一眼。
自打自己从永安州派人前去新宁州传信,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天时间。按理来说,这几天时间,最多也只能把消息传递到林宗泽耳中。
所以,吴立峰很难想象,林宗泽能这么快就赶到铁窑?
就在那几个小子跟吴立峰说完,转眼间,铁窑入口的土路上,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眼中。
就在吴立峰、林正源匆匆迎上前去时,马背上的林宗泽已经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地,看都没看很自然的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一个被惊呆的半大小子。
“三哥!”
“爹!”
吴立峰、林正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冲林宗泽打招呼。
“别废话,我们还要赶路。”林宗泽伸手阻止了吴立峰、林正源。
“源儿,你带后面这些叔叔去找点东西吃,疯子!你跟我来。”先是冲林正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二十几个弟兄,然后,林宗泽一甩手,自顾自的朝一棵大树走去。
落后了林宗泽几步,吴立峰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三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嗯,接到你的消息,我立马就赶了过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在树荫下两人地席而坐,开启了一问一答的模式。
林:“永安州确实拿下了?”
吴:“嗯,确实拿下了!”
林:“哪来的人手?安南人就不反抗?”
吴:“小垌主带了两千多人马本是想来助战,去了新宁州和山寨都没找到我们的人,最后才来到这里。”
吴:“最初本是想把被安南人掳走的百姓救出来,到永安州城外,才发现安南人被官军击败,士气低落、防备松懈,所以,狗毛他们强行突袭,直接把永安州拿下了。”
林:“那个僮獠哪来的两千多人马?”
吴:“据说山中发生了许多变故,小垌主不知用了何等手段,一举吞并了三个垌,现在已经是有数千兵马,统辖万千子民的一方枭雄了。”
林:“……”
林:“永安州眼下情形如何?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吴:“回三哥,眼下永安州一切都已平定,基本无忧。我是奉了许……的命令,把铁窑中的闲散人员护送过去与他汇合。”
林:“都已平定?”
听到吴立峰的话,林宗泽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松懈下来。
林:“他们都去攻打永安州了,现在铁窑谁在拿主意?”
吴:“小五,陈小五!”
林:“陈小五?”
吴:“大锤的小舅子。”
林:“哦。”
吴:“现在铁窑是陈小五在拿主意,铁冶厂那边是一个叫曹庆的大工在负责。这不,小先生还特意让我给他们带了话,要他们在十日内铸一百口六尺的铁锅送去永安州。”
林:“铁锅?要那玩意儿何用?”
吴:“不知道,反正我只管把话带到就是了。”
一百口六尺的大铁锅,任林宗泽、吴立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许山海要这么多铁锅干什么?
树荫下,沉默片刻之后。
林:“我们的人伤亡大不大?安南人如何?”
吴:“我们的人死九,伤二十七。安南人……。”
林:“才这么点伤亡?安南人有多少?他们伤亡多少?其余的人都跑了”
伤亡总共才三十多人,也难怪林宗泽这才想起来问安南人有多少兵力?
吴:“安南人三千有余,其余的人……其余的人……。”
林:“其余的人怎么了?”
面对三千多人伤亡才三十多,这本就令林宗泽满腹疑问,再看到吴立峰欲言又止,林宗泽更加起了疑心。
吴:“其余的人都死了!”面对,林宗泽追问,吴立峰索性横下一条心。
林:“三千多人都死了?”
吴:“不是三千多,而是五千多。”
林:“五千多?你方才还说安南人只有三千多!疯子,你在面前还撒起谎来了?”
吴:“攻城时安南人死了百余人,后因士气低落,其余的人都做了俘虏。”
林:“即便如此,哪来的五千多人?”
吴:“三千多俘虏,加上城中的两千安南居民。”
林:“五千多人都死了?怎么死的?”
吴:“……”
吴:“统统被砍了头!”
林:“混账!”
一声怒喝,林宗泽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一手指着吴立峰,恶狠狠的说道:“三千多俘虏,两千的百姓,统统砍了头?狗毛这混账东西真是死性不改!这次我非得拿他开刀不可!”
吴:“三哥,你误会了!”
林:“我误会什么了?上次他杀俘,我放了他一马,现在可倒好,非但没改过,反而变本加厉!”
吴:“这与狗毛没关系,他只是执行命令。”
林:“执行命令?谁下的令?”
吴:“许山海!”
林:“……。”
林:“我不信!你别替狗毛说话,别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坦率的说,现在哪怕是吴立峰把天上的神仙请出来,林宗泽也不相信许山海会下令把所有安南人统统处死。因为,在他心中,许山海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读书人。
吴:“确实是他下的令,他说要拿安南人的头颅筑京观!”
林:“筑京观?”
在军中多年的林宗泽,听到这几个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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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州,海滩
西湾的另一侧,一片绵延近十里的海滩。这片人迹罕至的海滩,细沙、碎贝壳、乱石、杂草,一眼看过去,满目荒凉。
一手提着长袍的下摆,一手提着沈南秋做的布鞋,赤足的许山海小心翼翼的走在海滩上,海浪拍打在大石上的声音,再加上带着腥味“呼呼”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发髻。卢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小先生,这片海滩我们都快走完了,不知你想找什么?”终于,卢振忍不住发问。
许山海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然后竖起一只拇指,一会儿对着海岸,一会儿又转身对着远处几座宛若盒子般大小的的木屋。
一番奇怪的举动之后,许山海终于开口:“卢振,你看,我们把晒盐场搬来这里如何?”。
“你说把安南人之前的那个晒盐场搬来这里?”卢振终于明白,许山海带着他在这片海滩转悠的目的了。
“嗯,那个晒盐场太小,我想在这里整一个大的!”许山海点点头。
“我看可以!”卢振点点头。
“只是,不知小先生想建个多大的晒盐场?”卢振问道。
“圈两亩地大小先用着,以后不够用了再往两边扩,反正这里能用的地方大!”许山海伸出双手,在虚空中划拉了一下。
“两亩地大小?”卢振有些吃惊。
作为曾经地主的管家,别的或许他不拿手,但是,对于土地大小概念,他的本事几乎无人能敌。
所以,当许山海说出“一亩地”时,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乎比安南人那个晒盐场的五倍。
“突然把晒盐场扩那么大,所需的人手和煮盐的家伙事,怕是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呀!”卢振小声的说道。
“无妨!无妨!方才那些登记的人招来用便是了,城中又没土地给他们耕种,来晒盐场干活,还有工钱拿,起码能糊口。”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许山海在凌成仕那里待那么长时间的缘故。
“至于煮盐,无非就是架起大锅来煮而已,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交待铁窑那边赶制一百口大锅了。”许山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今天一大早,许山海先是出城,到罗桐那里看了看。看着一群一群被掳来的村民,从罗桐手下人那里拿到干粮、盘缠,然后返回他们的故土。
然后,他又转身到城外另一边的山坡上,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王恩祖带着人,操练新加入的那数百村民。
最后,回到城中的许山海又来到与州衙一街之隔的屋前,远远的看着那些打算在城中定居的村民,排着队,挨个报上姓名,由凌成仕登记造册。
由于之前安南人只掳走青壮的男丁,那些老弱病残和妇孺孩童统统被处死,所以,眼下,排队登记的人清一色都是男人。
这些人登记完之后,由卢振的手下,把他们安置进城中空着的屋子,这些人就成了永安州新的居民。
至于,在许山海命令中保得一条性命的“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安南女人,此刻,全部被集中在离州衙不远处的那个小校场中,等候着那些已经分配到屋子的男人们过来挑选。
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的许山海,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微笑着挤过人群,把卢振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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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州湾外海
艏楼上的周东来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不甘心的极目远眺,不知道在找什么。
半晌,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几日都不见安南水猴子了,那些家伙难道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