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市区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色。
在谢尔盖的带领下，六个人进入了一间咖啡厅，这里白天的生意很好，晚上却没几个人，而且正好有包间可以让他们用来开会。
刚结束的比赛直播在联邦市民中间还火热着，他们进门后，理所当然地迎来咖啡厅老板和员工的注视，由于谢齐的存在，在没点多少东西的情况下，各种小蛋糕饮品都被端了上来，来来回回的服务员每次都换一个。
“抱歉，我们有事要商量，可以暂时不要打扰我们吗？”
谢尔盖站在门口，礼貌地说，挡住还想往里看的服务员。
“啊，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虽然门被关上，服务员端着盘子，激动地回到同事身边。
“你看到了没？真的是他！”
“天啊，他们是刚结束比赛来的吧？可是，我怎么没看到林夏？”
“……对啊，竟然会是卡牌自己过来？”
提到这件事，她们面面相觑。
谢齐的特殊之处，她们当然不会了解，门被关好后，谢尔盖就坐回谢齐左手边，而右手边，则是被莉娜眼疾手快地占住。
骆池沉默地看着自己本想坐的位置，只好挨着莉娜坐稳，爱德华倒是主动坐在谢尔盖旁边，至于安妮便挨着骆池坐下。
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会主动活跃气氛的，于是在谢齐没开口前，几人不是在喝水，就是在吃点心。
骆池本来没打算吃的，但看到就连最沉默的莉娜也开始喝饮料，他也端起面前那杯奶茶喝起来。
“对了，你们都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了吧？”
“噗——咳咳！”
骆池被这谢齐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气管疼痛难忍，他用手敲了敲胸口，好不容易缓过来。
但他这边的大动作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在谢齐开口时，另外四人就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他们所在的是游戏副本的事，谢齐只是在上个副本中跟安妮讲过，至于其他人，也都只是根据谢齐的种种行为分析出不对劲，可当面听到这件事还是第一次。
骆池有些紧张，不清楚谢齐为什么要暴露身份，对了，在副本中对npc暴露身份是会受到惩罚的，但系统怎么一点儿反应没有……
突然，骆池意识到一件早该注意到的事。
‘系统？’
本该出现的系统没有回应，骆池这才发现这个副本的不对劲，自从进入这里后，系统不像以往那样给他发布任务，就连他获得了什么厉害的道具也没有标注。
骆池本以为这都是因为这是高等级副本的关系，可细想起来，也许都跟谢齐有关。
就在他思考时，爱德华率先开口：“嗯……不是现实，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他和其他人都有了转换世界的经历，对于这种超现实的体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按他的猜测，这也就是什么平行宇宙等类似的空间，可在谢齐说完不是现实之后，爱德华语气都发生了变化。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啊，那就先从我是谁说起吧……”
这个房间中的人，最了解情况的就是骆池，安妮因为通过谢齐了解过一部分真相，此时也显得比较淡定，而谢尔盖、爱德华和莉娜，这三人是最需要解释的人。
时间随着谢齐的讲述而流逝，而他说的那些内容，如果不是从他嘴里讲出来，其他人一定会当成某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可就是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他们最为尊敬和崇拜的，这才导致他们的认知发生激烈冲突。
骆池紧张地观察其他人表情，然后在谢齐提到自己时抖了一下。
“他就是跟我一个囚室的室友，同样也是从‘现实’中进入这里玩游戏的囚徒。”
感受到周围射来的打量的视线，骆池苦笑一下，然后点头道：“是的，这都是真的。”
“那boSS之前突然从游轮上消失，然后又在哥谭出现，也是因为作为玩家的登入登出吗？”
谢尔盖推了推眼镜，在谢齐点头确认后，他就收回手，继续思考。
刚才他使用游戏术语来解释谢齐那些无法理解的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尔盖就全盘接受了。
作为一个极端现实主义者，谢尔盖擅长用逻辑来构造自己的世界观，虽然谢齐所说的内容听起来魔幻，但排除其他不可能的选项，游戏这个解释确实可以解决大部分他心中的疑问。
“那个，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突然，坐在谢齐右手边的莉娜小声插话，得到谢齐同意后，继续说：
“您、您在扮演主厨大人……的时候，是有他记忆的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谢齐歪着头，眼睛落在莉娜身上。
“是有记忆。”
当时他才只是F级，进入E级副本时，同样接收了角色信息，这也是对低级囚徒的优待，像是之后进入中高级副本后，这种好事就很少会有了。
虽然在脱离副本后，那些记忆就被模糊了，但还是隐约记得。
莉娜在听到谢齐的肯定后，就不再说话，但就连骆池也能看出她放松的模样。
这对她有这么重要吗？
骆池觉得，要是自己是npc，而且听到自己所处世界只是个游戏副本，想问的肯定不是这种事。
要不质疑对方是不是疯子，要不就是世界观受到冲击，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神。
但眼前这几人却都没有做出过激反应，似乎连质疑都没有，都顺着谢齐的说法来思考问题。
“那我们可以去你所说的那个‘现实’吗？”
终于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爱德华用手捋着头发，手指插在发丝里，眼底似乎蕴着风暴。
骆池身体一颤，脸颊都绷紧了，生怕谢齐否认后，爱德华会暴起。
“这个嘛，我确实知道有个方法，但需要准备的条件还没备齐。”
“什……？”
骆池忍不住出声，又急忙闭嘴。
到底什么情况？npc真的可以离开副本吗？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说这是谢齐随口胡说，就是为了应付他们？
看着谢齐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在骗人。
其他人都注意到骆池的反应，安妮垂下眼，心想这件事恐怕很难，而且应该不是现实中人尽皆知的技术。
至于为什么谢齐会知道，在座的人里却没人会质疑，就连骆池也在反复纠结后，认为谢齐可能真的掌握了这种其他人不知道的能力。
看出眼前的人对这件事非常好奇，谢齐笑了笑，第一次将自己曾换过身体的事全盘托出。
除了谢家和诺亚外，没有人知道谢齐曾经是源能源公司背后家族，谢家的大公子。
谢尔盖等人不了解现实中的情况，听到这件事后没什么反应。
可骆池却不同，他嘴巴张到最大，头像是被谁用棍子狠敲几下，感觉整个人都头昏脑涨。
源能源公司……
就是那个传承数百年，垄断世界百分之七十矿产，并且推出x药剂的那个巨无霸企业？
而他的室友，跟他一样因为犯罪被关进囚徒岛的同伴，竟然是这个公司背后家族的成员？而且还不是随便某个成员，而是有很大可能在未来掌控源能源公司的继承人？
天哪……
骆池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手都在发抖。
现在回想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交谈，当时谢齐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我只是随手扔个垃圾，没扔到垃圾桶里就被抓来了。’
当时他就奇怪这是个什么罪名，哪里有人只是没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就会被抓，要真是这种都算犯罪，恐怕监狱就要人满为患了。
看来这是谢齐当初随口扯的借口，身为谢家大公子，就算杀人放火，骆池相信源能源公司也有能力替他遮掩好，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被关进囚徒岛。
这都不是骆池对于司法的悲观，而是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潜意识觉得那些高等级公民就是有这种权力，就连不舒服的感觉都不会有。
然后继续听谢齐讲述，有关于诺亚监狱长和谢家的关系，谢齐原本的身体已经是S级囚徒，还有谢齐曾被困在副本里作为npc成长……
在听到这一段时，谢尔盖表情微动，突然想到了曾经。
他作为谢齐从贫民窟捡回来的孩子，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谢齐的曾经，但因为不确定谢齐是否乐意其他人打探他的身世，除了知道谢齐是高中退学后来赌场打工，被赌场老板看中外，其他有关于他父母的事都一概不知。
就算之后作为谢齐的左膀右臂，也从来没被派去解决谢齐的私人问题，仿佛谢齐不说，谢尔盖就假作不知道，这也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而这种默契，却在这种情况下，如同泡沫般一触即破。
即使理智让自己相信boSS所说的，可过去二十多年建立的世界观不是那么轻易能动摇的，尤其是在boSS身边的那些日子是谢尔盖用心珍藏的回忆，可如果一切都只是副本中的设定，那他曾坚信的东西，是否也都是假的？
突然，一声响指将他拉回来。
“你在想什么呢？”
boSS那熟悉的嗓音在耳边传来，谢尔盖愣了下，马上回道：“抱歉。”
可他却没具体解释，谢齐摸着下巴看他。
“你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吗？”
谢尔盖用沉默确定了谢齐的猜想。
在谢齐记忆里，谢尔盖还从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就像是一架运转流畅的机器，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装载的硬件似乎是盗版的，虽然可以继续运行，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会一直存在。
这也是一个人在得知自己的存在有可能是虚拟时，必定会经历的过程，只是没想到是谢尔盖率先陷入这种纠结当中。
当然，也是因为除他之外，其他人包括安妮在内，对于过去的记忆本就不太在乎，像是爱德华循规蹈矩的曾经，莉娜作为核心祭品的经历，还有安妮从小就未曾体会过正常的生活……
虽然这些经历构成了他们这个人，但却不会因此而怀疑自己。
而且重点在于，谢尔盖记忆深刻的回忆中，大部分都与谢齐相关，而在这之前的经历，谢尔盖也并不在乎。
谢齐没有安慰他，或是解释什么，谢尔盖也并不需要这样。
然后就提到谢齐要说的重点了。
Silicon。
这个一切的源头，囚徒岛游戏建立的基础，也是跟谢齐做交易的AI。
对于副本里的npc来说，Silicon的存在就如同创世神一般，而这个神明实质上却是人类开发出的AI系统。
这种事就算是放在小说里，也会让人觉得天方夜谭，更何况是在现实里发生。
就连本该了解的骆池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能够构建这么多真实副本世界的AI主系统的性能有多么强大，更何况它还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自古以来，有关于AI机器人觉醒的言论就多不胜数，无论是小说、动画还是电影，都在担心和恐惧AI未来会攻击人类，但这种担忧都在时间流逝中被掩埋。
毕竟就算是加载了最先进的智能和情绪模块的AI，拥有万亿级的参数模型，AI实际上仍遵循【输入-计算-输出】的机械逻辑链，因此即便它们表现得再像人类，其本质也不过是模仿。
但也由于这些AI太过逼真，很多市民早已遗忘它们实际上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就像是非常好用的工具，在逐渐取代大部分人类工作的同时，也让所有人习惯了它们的存在。
而现在突然提起AI意识觉醒这件事，像骆池这样的市民，都会慢一拍，这时候才意识到AI会产生意识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 。
至于安妮、谢尔盖和爱德华、莉娜，也许因为之前的内容更具冲击性，在听到这件事时，反应倒没那么大。
到现在，谢齐已经将所有秘密都对五人公开。
而这场谈话，现在才进入正题。
“接下来，就是我对你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