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位幕府将军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
此刻的濑户内海,已彻底沦陷。
不只是村上水军,还有松浦党、水岛党等在九州一带活跃的地方水军,此刻也纷纷惊恐万状。
他们原以为不过是派几条船吓吓朝贡使者,敲点竹杠。
如今才发现,来了的是鲸、是雷、是一个能吞海裂岛的帝国!
幕府紧急调派使节召见各路大名,征召兵力支援濑户防线。
然而为时已晚。
徐闻已在濑户内海西口筑立浮动水寨,设三层火炮防线,封锁关门海峡。
日夜演练登陆,随时可对下关发起攻击。
天未亮,海风猎猎。
下关湾口,岸上倭军方阵尚在朦胧月色下巡逻。
临海高地上,密布木制岗楼、临时寨墙,松浦党、村上余部、水岛党等地方武士列阵而立。
沿岸水寨上悬挂着战国诸藩的家纹旗号,战鼓声断断续续,显得有些仓促。
他们知道,大明舰队快到了!
可他们不明白,这次来的,不是明朝边防小船,也不是倭寇时代的水寨杂兵,而是一个跨越时代的庞然帝国。
“报!天光初明,东南方向发现敌舰,数量……无法计数!”
喊声未落,天边海雾之中,一片铁黑色的舰墙已经逐渐清晰。
三层楼高的越王号居于最中,左翼为“镇海”“定远”,右翼为“威远”“武昌”,重炮林立,桅帆如林,舰首高悬大明龙旗,威严压海。
舰阵排成横列,每艘舰身上满布火炮,随着海风转动,像是一面喷火的山墙,正朝岸边碾压而来。
岸上日军一时心神动摇,鼓手反复催战,试图稳住士气。
越王号舰桥上,徐闻白须飘扬,神情冷峻。
“传令:预装雷鸣炮,齐列主甲板与上层旋铳,目标岸寨!齐射后,火箭铺地,浮桥部队准备抢滩登陆!”
“登陆之日,不得迟滞,毋令敌军喘息。”
“今曰,为帝国立威,为百年扫海之战,开局!”
舰队旗语翻飞,鼓声雷动。
大明战列舰主炮齐动!
只听。
轰!!
轰轰轰!!
雷鸣火炮喷出赤红烈焰,六十磅实心铁弹划破空气,准确命中岸上寨楼、木制营垒,炸裂声接连不断。
岸寨瞬间崩塌数处,火光冲天,哨楼轰然倒塌,敌军队伍大乱。
紧随其后,轮转火铳、水冷连珠枪从舰侧齐鸣,密集如雨,射程远过日军弓矢,精度高出一倍不止。
岸上的日本守军刚举刀盾,便被火铳成片射翻,血肉飞溅。
木制障壁在重弹冲击下如纸般破碎,士兵惨叫着倒地,喊杀声夹杂哭喊声,顿时混作一片。
一名日方都头刚探头指挥,下一刻头盔应声飞起,额骨被击穿而亡。
“这不是战斗!这根本是屠杀!”
一名日本武士浑身颤抖,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五分钟后,大明火箭营齐射,数百支飞矢拖着烈火扑向岸滩,点燃已损的营帐与储木,火焰在风中蔓延。
浓烟滚滚,浓烈刺鼻。
在炮火压制后,明军登陆行动展开。
数十艘浅底快舟、浮桥平台自舰腹放出,密密麻麻载着明军士兵登陆,甲盾齐列,步伐沉稳。
登陆先锋是铁甲突击营,他们全身覆鳞甲,盾阵推进,手执燧发枪、刺刀,前列还配备了便携火铳与雷爆包,一跃踏上焦黑岸滩。
紧随其后的是火铳营与弓手部队,从快舟中倾泻而出,迅速占据射击高地。
日军尚有残余试图组织反击,村上、水岛两家残部率队从右翼突击。
但刚一靠近,便被火铳与连珠旋铳射得血肉横飞。
大明炮兵则在后方稳定推进,轮型炮台架设完成,火炮直接推进至岸头,形成交叉火力封锁。
战至一个时辰,整个下关海岸彻底陷落。
明军步步推进,占领三座高地,斩首敌军五百余,俘虏近千,其余尽数溃逃。
徐闻登岸时,披甲缓步,脚踏焦黑滩涂,亲自视察战场。
他望着远处燃烧的敌军营寨,轻声一句:“下关,既破。”
回头吩咐盛铭:“命军匠修筑浮动火力平台三座,开始建设滩头阵地,此处,三日之内,要变成我大明在倭国的第一座海军港。”
盛铭躬身道:“遵命。”
三日后,大明军旗已飘扬于下关城墙之上,军营营火如林,岸边整齐停泊着数十艘战舰,火炮对准内陆。
日本各地宗藩大名闻讯震惊无比,火速遣人奔赴京都报急。
京都,室町殿。
夜雨未歇,庭中寒意透骨。
花之御所内灯火通明,侍卫急促奔走,传令如风。
大明军舰在下关强攻登陆、北部博多湾大军逼近的消息,在短短三日内,如惊雷一般传遍了整个京畿。
将军足利义政彻夜未眠,披着绣金外袍,坐于上座,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涣散。
朝中重臣、守护大名、诸侯家老齐聚于庭中,御前会议已连夜召开。
义政终于开口,声音发哑,“……大明军队……真的登陆了。”
话音刚落,一阵死寂。
片刻之后,有人颤声回道:“……不止下关已破,据对马岛密使来报,博多湾亦遭大军压境,明国的太子太保徐林率朝鲜兵数万,自海峡强登,港口已不保。”
话音如雷,群臣尽皆动容。
“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如此突然?”
“大明……真的要征服我们?”
群臣之中,一时间吵作一团,有人愤怒,有人惶恐,有人喃喃失语,还有人直接瘫软在地。
足利义政脸色铁青,眼中已无怒火,只剩惊惧。
“当初……沈廷章那通通牒……我们以为不过虚张声势……大明船队自洪武年间起,哪一次真的动兵?可这一次……他真的来了。”
“现在……怎么办?”
御前左侧,一位老臣双目通红,上前叩首道:
“将军,老朽斗胆,恳请立即遣使——向大明谢罪,遣还沈使,奉还贡物,割地赔款,只求罢兵。”
话音未落,一位西国大名怒斥出声:“此言何意?朝廷未亡,军队尚在,你就要投降?!”
“倘我大和之国因一败便举白旗,那还是武家天下吗?!”
这人重重拍案,声如雷霆。
另一边,有幕府文臣悲声道:“你当这是过去的大明?这支舰队,比你我所知的任何敌人都强,他们有火炮千门,有战船如山,下关一役,村上家三水军几乎全灭,连尸骨都被海浪卷走了!”
“我们是拿什么去挡?拿弓箭?还是火柴棒一样的橹船?”
庭中气氛混乱,有人高呼:“召集毛利家、岛津家!组织反击!”
也有人尖声反驳:“毛利不动!岛津早已被另一支大明舰队牵制,如何增援?!”
另一名大臣忍不住大叫:“我们连一支全国统一的水军都没有!这是怎么打?!”
京都御前会议陷入争吵混乱,几乎到了失控边缘。
这时,一直未言的权中纳言,细川胜元缓缓站起,目光冷静,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满殿的争论:
“诸位,不论打不打,我们都不能……毫无选择。”
众人齐望向他。
细川胜元道:“割地赔款,今日或可保京师,但他日如何自处?若今日开口,明日他们便要我兵源、要我贡女,甚至……要我天皇奉诏。”
“而一旦投降,列岛上下,再无一人敢战,与其等死,不如决一胜负!”
这位幕府权臣转头看向足利义政:“将军,请召西国诸侯,征兵于山阳道,固守近畿各关隘,下关虽破,但其后道路多山,一线一守,只要我们拖住他们,让他们在异国受困于山河补给,自会力竭。”
另一位大臣冷笑:“你还没见识过明国的火器?那不是弓马小战,那是雷,是火,是天降的铁雨!”
“你想用竹盾挡炮弹?”
细川冷然回道:“那你说该如何?束手投降?那请你第一个将家纹交出去。”
双方又一次言辞交锋,京都御前会场再度陷入风暴。
幕府将军足利义政终于大喝:“住口!”
他咬紧牙关,眼中既有犹豫也有痛苦:“先遣使入下关……探大明虚实。”
“派遣足利义信,奉我亲笔书信,请徐闻罢兵谈和,若其不应……再言他策。”
有人低声道:“徐闻那人……不像肯谈的。”
足利义政惨笑:“所以才让义信带剑上路。”
这句半带讽刺、半是放弃的苦笑,使得众人皆噤。
朝堂群臣终于散去。
细川胜元最后留下一句:“将军,请记住,一旦京都陷落,整个日本诸岛就不是我们的了,室町幕府也将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