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曹阳亭染成血色。
残光透过枯槐枝丫。
骑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上的皇甫嵩身后跟着百余名的亲卫骑兵,正从曹阳亭前的官道上朝着破败的曹阳亭矮墙后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皇甫嵩身上的铁甲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身体随着战马的前行,轻微摇晃着。
比起四年前,此时的皇甫嵩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一样。
当初被征辟为左中郎将镇压黄巾军的时候那是何等意气风发。
但如今,仅仅过去了四年,已经可以看到皇甫嵩两鬓已经开始斑白。
之前因为战败而获牢狱之灾,若非袁隗搭救,皇甫嵩已经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天牢当中。
在天牢当中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早已经将昔日皇甫嵩身上的光环打磨的黯淡无光。
如今的皇甫嵩也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一腔肝胆。
如今的皇甫嵩只想着安稳度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穿过来来回回拉锯被打的残破不堪的曹阳亭以外便是一片接连成片的芦苇荡。
腐臭的味道从两侧的芦苇丛中扑面而来,惹得皇甫嵩紧皱了一下眉头。
两侧芦苇当中的尸体都是前几日在曹阳亭和凉州军争夺此地的时候留下的。
无人收尸,放在路上碍事,就是只能扔进两侧的水洼当中。
走着走着。
皇甫嵩便忽然勒住了战马的缰绳。
“停下!”皇甫嵩一声大喊。
身后百余名的亲卫骑兵一瞬间都同时勒住战马的缰绳停在了皇甫嵩的身后。
不对劲!
皇甫嵩的目光看向周围。
这些时日战事连绵不绝,周围芦苇荡的水洼当中随处都是丢弃的尸体。
野狼,乌鸦,还有其余的啃食腐肉的动物简直将这里视为了巢穴一样。
皇甫嵩清楚的记得,每次经过的时候,这里都会腾起漫天黑色的乌鸦。
然而今天。
这两侧的芦苇当中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非......
除非有人先一步抵达了这里。
除非此时芦苇荡当中已经有人埋伏。
埋伏......
皇甫嵩心中咯噔一声。
谁会知晓他的动向。
谁会在这里提前埋伏他。
皇甫嵩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轻轻抖了抖战马的缰绳催马缓步前进。
身后那些不明所以的亲卫骑兵立刻跟上了皇甫嵩的脚步。
危机已经出现。
凭借着本能的直觉,皇甫嵩已经能感觉到两侧芦苇荡当中隐藏的杀气。
催马缓步走了几步之后,皇甫嵩忽然猛然一抖战马的缰绳。
“驾!”
“驾!”
“驾!”
皇甫嵩忽然急促的催促战马加速。
手里的鞭子也用力的敲打在了战马的后臀上。
吃痛的枣红色战马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急速的朝着前方跑去。
就连皇甫嵩身后的亲卫骑兵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皇甫嵩跑出去了老远之后,亲卫骑兵这才反应过来催马要跟上皇甫嵩的身影。
然而,为时已晚。
嗡!
嗡!
嗡!
两侧的芦苇荡中,一阵阵弓弦弹动的声音响起。
大片的箭矢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精准的抛物线,一瞬间便织成了一片黑色的大网笼罩在了可以通行的官道上。
顷刻间,人仰马翻,嘶鸣还有惨叫的声音不断。
士兵还好,身上还有盔甲保护。
可战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密集的箭雨落下之后,几乎没有几匹战马是没有中箭的。
一轮箭雨过后,两侧的芦苇荡当中再次传来了强弩弩机扣动的声音。
两侧穿插的强弩将芦苇杆都成片的扫倒,宛如锋利的镰刀。
跑在最前面的皇甫嵩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催促胯下战马的速度就更快了。
然而。
就在皇甫嵩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
地面上忽然弹起一道尘烟。
绊马索!
皇甫嵩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皇甫嵩胯下那匹枣红色的战马便嘶鸣一声直接一个前空翻落在了地上。
皇甫嵩的反应还算快。
在战马被绊马索绊倒之前,便已经跳下战马了。
在地上滚了两圈的皇甫嵩想要起身,可刚准备起来的时候,一阵寒意便从身后而至。
陈到从芦苇荡中暴起,环首刀直取皇甫嵩后颈。
甫嵩侧身避让,刀刃划在皇甫嵩护颈的盔甲上相击迸出火星。
得空的皇甫嵩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鼠辈!\"皇甫嵩一声怒吼拔剑冲向陈到。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灰暗,一时之间皇甫嵩还没有看清楚陈到的长相。
只是一味的举着手中长剑不停的挥舞。
陈到一边躲避趁机旋身,刀锋斜撩,在皇甫嵩腹甲接缝处撕开一道血口。
吃痛的皇甫嵩再次怒吼,手中剑势突然变得狂暴。
他踢起地上半截断矛,陈到急退仍被划破小腿,让陈到皱了皱眉,随即挥舞向皇甫嵩的刀势也凌厉了三分。
远处的战斗已经结束。
皇甫嵩麾下的亲卫骑兵在如同蝗虫一样的箭矢射杀之后,再由两侧隐藏在芦苇荡中的士兵伏击之下已经死伤殆尽。
只有皇甫嵩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但却终究不是陈到的对手。
当陈到在皇甫嵩快要力竭的时候露出的一个破绽之后一脚踹在了皇甫嵩的肚子上。
后退了两步之后的皇甫嵩跌入了身后的芦苇荡内。
混杂着尸水以及臭水的泥沼瞬间浸透了皇甫嵩身上的衣甲。
而从路上一个起跳落在皇甫嵩面前的陈到已经将环首刀架在了皇甫嵩的脖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皇甫嵩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究竟是谁。
“哈哈!”
皇甫嵩看清楚陈到的脸之后一声悲凉的大笑:“刘玄德.......好个仁德之主!”
笑声牵动伤口,喷出的血沫里混着内脏碎片。
陈到沉默着挥刀,刀光闪过时,看见皇甫嵩眼中凝固的不甘比暮色更浓。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陈到割下了皇甫嵩的首级。
陈到一手提着皇甫嵩的死不瞑目的头颅,一边下令让麾下的士兵都推入两侧的芦苇荡的泥沼当中,省的在路上挡住战马前行的路。
当陈到等人离开没有多大一会的时候,远处天空当中盘旋的乌鸦,还有隐藏在远处的野狗饿狼都重新回到芦苇荡内开始了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