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呢?”谢云染泪眼婆娑看着从小就守在自己身边的侍女。
她揭了徐千旭的出身,徐千旭羞怒之下极有可能会将府里的人尽数杀了以防消息走漏。
所以她早早将府里的下人们遣散,为的就是想给他们留条生路。
侍女抱着谢云染,一时给她擦泪,一时紧张兮兮看向她的肚子,悲声哭泣:“这种时候奴婢怎么能离开呢?我答应过的,要照顾好你,至死方休。”
徐千旭已从失魂落魄中清醒,他的目光像淬毒的匕首:“你答应了谁?谁让你照顾好她?”
侍女眸色一闪:“自然是老爷和夫人。”
徐千旭的眼睛怀疑地眯起,却不愿意浪费太多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看向谢云染。
他的眼底,是柔和痛:“你编就如此谎言,就是想让我杀了你……”目光落在谢云染肚腹,“杀了你们?”
“是不是谎言,”谢云染闭起眼睛,泪水滑落,“你亲自去问便是。太极殿里,就有能给你答案的人。”
徐千旭眉头因为痛苦而绞了起来:“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还有谁知道?”
谢云染面露惨然。
当年,她,徐千策,徐千旭,关系最要好。
最先知道这个秘密的,是徐千策。
徐千策离开王都前,将这个秘密告知了她。
心疼徐千旭的,不仅是徐千策。
也有她。
毕竟,徐千旭和徐千策闹开以前,徐千旭是他们最完美的大哥哥。
他们闯祸,只要徐千旭知道,都会想办法帮他们背或者化解。
他们想要什么,告诉徐千旭,徐千旭很快就会弄来。
他们不高兴,徐千旭会带着他们玩,想办法哄他们高兴。
因为这份怜惜,她心一软,同意家族的安排,入了东宫,成为徐千旭的太子妃。
可是同情不是爱情。
大婚那日,她就后悔了。
可是,没有回头之路。
只能咬牙一直走到现在。
谢云染没有正面回答徐千旭的问题:“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认清别人,也好好认清自己。明日,不要试图做什么阻挡千策的路。圣上和千策,不欠你什么。圣上偏心自己的儿子,将大业托付给自己儿子,人之常情,有什么错?”
徐千旭的脸每一寸棱角都泛着冷硬光芒,笑容似哭:“你们都没错,就我错了。”
“其他不论,但你为一己之私,伤害阙天楼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是大错特错。”谢云染沉声冷喝。
“那是父王的旨意!”徐千旭道。
谢云染面脸寒霜:“通天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你和天师、郭安合伙,炼的怕不是什么通天丹,而是碎灵丹吧!”
徐千旭眸色一寒,周身的空气都似要凝结成冰:“你怎么知道?!”
“我今早在你书房密屉里看见了一本书。书里,夹着什么,应该不需要我说了。”谢云染道。
徐千旭眼底翻涌的暗流让人不寒而栗:“你既知道,为何不直接禀明父王?”
“你以为,圣上老迈,就昏了头了,就能如此轻易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他可是人王,三岁登基,四岁便学会拿起龙牙刀保护他的臣民,十五岁凭智计统一了人族!”谢云染冷笑。
徐千旭愕然:“你是说,父王知道?”
“他在等你做出选择。不,是在等你们做出选择。他预料到你会为了自己,而选择放弃臣民。他也预料到千策为了臣民,而选择留下。”谢云染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父王告诉你的?你发现那张碎灵丹魂方后,还是去找父王了?”徐千旭神色数变。
谢云染默然。
徐千旭脸色煞白,身体,开始轻轻颤抖:“他在试探我!不,他在利用我,逼徐千策做选择?”
谢云染冷笑:“你总是这样,喜欢将事情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人逼你,所有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赖不到别人头上。圣上逼的,仅有千策一人而已。”
“他知道!他知道却不阻止我,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他又算得什么明君!”徐千旭神情若狂。
关于君主,自有史官评论。
谢云染不多说什么。
徐千旭离开被摘了牌匾的东宫时,失魂荡魄。
他望了一眼太极殿,把头一扭,骑一匹快马,从青岚门出,在夜色中直奔青岚山。
刚到青岚山,就有青岚山弟子来报:“殿下,有人来找,对方自称是来自东皇墟贾丛明。”
徐千旭本没心情在这种时候接见什么人,正要开口喝退,听见「贾丛明」三个字,先觉得有些耳熟,随后想起谢云染的话,脸色遽变。
“东皇墟来了几人?”他问。
“加上贾丛明,七人。”青岚山弟子答道,“不过除了贾丛明,其余人今晚都宿在山脚洗尘河边。”
刚才入山,他确实看见了有人生着篝火在河边夜宿。
短时间很多人涌进王都,这种事不算奇怪,加上他心情烦闷,所以他根本没有留意。
徐千旭神色一沉:“让他来见我。”
……
……
几乎同一时间,有一老一少两位道士来到青岚门处。
他们身上的蓝袍洗得发白,几处还能见深色的补丁,脸上脏兮,风尘仆仆。
老道士发须皆白,乱如蒲草,背上挂着布囊,布料缠在肩胛上,皱巴巴。
小道士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
突然有两个细长的耳朵冒出,红色的眼睛映着城门火光,璀璨无比。
原来是只兔子。
虽然为了准备明日大典,城门未关,却并不允许闲杂人随意进出。
等着进城门的人不在少数,四处都搭着简陋的帐篷,生着取暖的火堆,有些趁势做起小营生,卖起货物来。
“师父,咱们今晚睡哪?”小道士仰着头。
老道士四处看了看,随手一指:“就在那对付一晚。”
“不是说师叔在王都混得很好,住大屋出入有豪华马车接送吗?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找师叔去?师父,我好饿。”小道士道。
“师父也饿,可是进不了城,没法找啊。破云,要不……咱还是把它烤了吧。”老道士指了指小道士怀中的白兔。
小道士神色一变,看着自己的师父就像看着什么邪恶的东西,身子扭向别处:“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