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天走了。
走的时候揉着腮帮子，牙齿很酸，不知是冰棍的问题，还是空气中的酸臭味。
而此时言君和清灵还在坐在小木墩上，挨在一起，在众目睽睽的演武场中心，你吃一口小零食，我嗦一口小冰棍，要多悠哉有多悠哉，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整得就跟来度假的一样。
“言君。”
“嗯？”
“假若哪天我们反目成仇，非得你废去一身修为才能重归于好，届时，你会作何选择？”
“那就废了吧。”
清灵被这果断的话弄得一怔，捏着小薯片的手都顿在半空。
“不会后悔吗？”她问着，又低声道：“万一我变卦。”
“无非重头再来嘛。”言君无所谓说道，说完就凑过脑袋嗷呜一口，把她手里的小薯片吃掉，末了舔舔嘴巴，笑眯眯补充道：“到时候你还是我的乖乖小宝贝。”
清灵瞧瞧自己指尖上的口水，抿抿嘴：“我不乖了。”
那言君能同意？
连忙就搂着人哄道：“别吧，乖乖的小宝贝最可爱了。”
“她们才是。”清灵偏开点脑袋，微束的青丝垂打在某人肩头，水亮的瞳孔里则倒映出一道努力的白色倩影：“尤其莫绾。”
清灵至此终以为，莫绾才是最难得，且没有之一。
清灵还知道，现在住在那座屋子里的人，除开步无双外，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
“班长大人啊......”
言君这时也看向了那道身影，而莫绾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怎么，恰好也回身看了眼。
或许是练武太过上头，她浑身早已香汗淋漓，鞋垫子也有点黏糊糊，加上太阳晒得猛烈，以至于小脑瓜热气腾腾的，看着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
尤其那副小俏脸，红扑扑的，在人群之中与心上人对视，低眉间一抹娇羞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脸颊上，和可爱的酒窝混成一潭如梦似幻的漩涡，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粉红色的泡泡冒出来。
言君看着看着，都有点醉了。
“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妮子呢.......”
这感叹般的呢喃让清灵不禁斜过目光，却蓦然怔住，因为那副暖心又幸福里的神态，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清灵倒也不奇怪，也没有吃醋之类的。
她知道，对于一个极其念旧的人来说，回忆真的是一道无法抵御的必杀技，在此之后，除非某个人掏出自己手里那张王牌，否则此间的莫绾，就是‘占尽先机’。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不知道啊。”
“嗯？”
清灵注意到他眼里的迷惘，一时心中不解。
言君顿了顿，皱起眉，有些拧巴地说起：“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一个人本来熟悉的人，突然在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过往一丝痕迹都没有，自己都记不得.....”
清灵听到这，直接接了话：“直到后来出现在眼前，又回想起吗。”
言君怔住。
“遗忘并不代表从世上消失，你忘掉的那个人，仅是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罢了。”清灵淡淡说道：“就如之前，她不来找你，你还会记得她吗？”
“......”
“再换个人，比如我，哪天要是你把我忘了，而我恰好又没来找你，届时，你的世界里，还会有我吗？”
清灵句断成章，星辰般双眸静静注视着言君。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言君根本给不了。
“那......你就再来找找我好不好？”他耷拉下脑袋，低声说话的样子像个丢了糖果又没辙的孩子。
清灵不知是哪里来的情绪泛滥，伸手去揉了揉这一刻变得怂怂的男孩的脑袋，放下时才缓缓说道。
“我当然会来找你。”
“找到后，就先给你递上一剑，但你如此厉害，想来不会有事，所以我想，还是罚你为我织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在青山绿水间，群豪瞩目下，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
“当然，要是为难也可以简单点，一床红被，两副喜贴，三柱清香，最后我们磕头互拜，也算是成了一个家。”
“......”
言君听得呆呆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清灵轻飘飘的瞄他眼：“如何？”
“挺好的，就是......”言君有些迟疑，接着在清灵蹙眉的瞬间，又连忙脱口而出：“咱俩成亲就成亲了，干嘛非得先给我一剑？”
“......”
清灵定定看了会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男孩。
“也让你流点血。”她抿了下嘴，又补充道：“这样才公平。”
“啊？”言君目瞪口呆。
清灵瞅瞅他，忽然发号施令。
“别愣着，靠近些。”
言君眨眨眼：“咋了......”
清灵不再说话，而是阖上双眸，下颚微抬，一时间白净的脸蛋映在太阳底下，仿佛多了一层梦幻氤氲，唯美失真。
言君要是还不懂就真的蠢了。
凑过去就是一个吻，退开时还嘬了一下那粉白相间的嘴角，温温凉凉，软软呼呼，那细小的绒毛，舒柔得言君好想......
“继续。”
“......”
男女似阴阳，调和方知玄，尽管后知后觉，才明白有些事早已注定，可情绪的产生，还是叫人不由自主。
只等十来分钟后，清灵用唇瓣划过他的脸庞，靠在那结实的肩膀上，脸颊微赧，细语呢喃。
“言君，你说......天若是有情，会变老吗？”
“应该不会吧？”言君咂了下嘴，又补充句：“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是么......”清灵抬起眼皮，瞟着他：“那假如哪天，我阻了你的道，你当如何。”
“你阻不了。”
“若阻了呢。”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答案嘛。”
“嗯？”清灵微怔，“何时说过......”
“啧，就是......咳。”说起这个言君还有点不好意思，声音都不禁小了些，“你第一次主动亲我那会时说的啊......”
清灵自然记得，可一下还没明白。
“你看啊，要是自己老婆那么厉害，都能阻我道了，我不躺平还等啥？到时候有点啥事，直接高呼一声‘娘子救我！’，岂不快哉？
言君讲得绘声绘色，笑呵呵的模样让清灵不禁莞尔，却又蹙起小眉头，忍不住训诫一句。
“如此，岂非失了志气。”
“嗨，老夫老妻的，还说这个，好听的东西，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咱们过好自己的不比什么都强？”言君不以为意道。
清灵听完沉吟半晌，瞅瞅他狐疑问道：“这话是你自己想的？”
“呃......”言君滞住，挠挠头，“虽然是从别人那抄了点，但......意思差不多就对了嘛。”
清灵没有说话。
言君想了想，瞄了眼东林小筑的方向，回过头，小声问起：“是不是......她跟你说啥了？”
清灵眼神晃动，面色沉静。
“说与未说，有何区别。”
“嗨，要是她说得你不开心了，我就去帮你教训下她？”言君冲她眨眨眼，一副我挺你的模样。
“哦？”清灵来了兴趣，坐起身看着他，“要如何教训？”
“这......嗯，咱揍她一顿屁股？”
“这与奖赏有何区别？”
“那......批斗她一顿？”
“你说得过她？”
“呃......好像说不过......”
清灵算是知道了，言君就是拿那女人没办法，以前至少还打得过，现在......
顿了好一会，清灵偏开目光，轻声道：“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我心里忽然有些起伏，所以想来与你倾诉一番。”
“那这起伏可够大的......”言君小声嘀咕，“连夫君都不叫了。”
“......”
清灵低下脑袋，手垂着扒拉两下脚边的塑料袋，低声说：“我觉得我有些配不上你。”
“这是啥话？我不喜欢，撤回去。”
“？”
言君轻轻一咳，“其实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要配不上也应该是我才对。”
清灵斜睨他，“真如此想？”
言君想也没想就点头，“当然。”
但这一动作就像是点燃的引线，忽然间清灵心里烧起了一团火，灭不掉，消不去。
最终只能攥紧两只手，按在腿间，俏脸薄怒冲着言君小声叱道：“那、那你还愣着作甚？我明明到此已有半个时辰，你却仍然与我分位而坐，是嫌腻了吗？”
！！！
懂了懂了！
“若是的，那我现在就......”
“别别别！”言君急忙打断，接着把手一探，“怎么会腻呢，十辈子都腻不了，来，乖乖到为夫怀里来。”
清灵被抄起来放在腿上，脑袋贴在胸口，就低着视线，脸蛋微鼓，动也不动的，好像还生气了一样，言君看着就好笑。
“刚刚一下忘了小宝贝的习惯嘛，原谅为夫好不好？”他捏捏小脸蛋，笑着哄道。
清灵则一边脸蛋又鼓了下，想用这个方法把捏脸的爪子弹开，同时叮嘱道。
“下次要记得。”
“好好好，肯定记得。”言君现在是说啥都应着，一只手就在人脸上摸摸索索，这边弹开就换一边，搞个不停歇。
清灵看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索性也不挣扎了，身子往上一挪，脑袋就顶住了他的下巴，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也得以能在半空甩动，又交互晃了晃。
一时间裙摆飘扬，绣鞋舞沙，金色太阳撒下的光辉，照在乍现的脚踝上，印出一抹几近神圣的白金之色。
某人那堪比雷达般的眼睛，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一幕。
清灵则捕捉到了他捕捉的一幕，于是又翘了翘小脚，仰起脑袋好奇地问。
“好看吗？”
言君认真点头，“嗯，喜欢。”
清灵小眉头一蹙，“我问的是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我都喜欢。”
“老与我说这些，是怕我不见了？”
“......”半晌语塞，言君机智地转移话题道：“怎么今天突然就穿这个了？”
“又并非我一人穿。”清灵白他一眼，怪人明知故问的语气道：“而且夫君以为，妾身是为何而穿？”
言君眉头一挑，笑道：“那自然......”
清灵眯起眼，插话道：“或许夫君今晚......将口福不浅？”
！
言君眼前一亮。
“德行。”清灵笑骂一声，随后用手指在他心口处轻轻点画着圈，“你都没有底线了。”
“关起门说话，要啥底线。”言君不以为然。
清灵手在往上，在他脸皮上一刮，“看来你没有在女人身上吃过亏。”
“好像有人也这么说过。”言君想起好几个人，不禁问道：“我真像那种好吃亏的？”
“像。”清灵点头，又摇头，“但不会。”
“啧，这你又知道了。”
“夫君心里其实有杆秤，在衡量......”
“嘘，这可不兴说。”言君一指抵在那小嘴上，轻声低语道：“保不准有人偷听呢。”
“嗯，那不说这个了。”清灵说着，又挪了挪身子，调整下角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老实。”
“这不是习惯了吗。”言君现在也不尴尬了。
清灵好奇道：“一开始也是习惯？”
言君笑道：“这谁知道呢，保不准咱俩上辈子就有缘分。”
“或许吧。”清灵眼睑微垂。
上辈子确实是有‘缘分’。
只可惜，不是她想要的缘分。
一时沉静，许久后，清灵眉头又渐渐蹙起，因为实在咯得慌，还滚烫滚烫的。
“夫君要不找个地方？”她提议道，又往下瞟了眼：“会难受吧。”
“还好了。”言君刚说，就见到小宝贝脸上一副‘你继续说谎’的表情，不由顿了下，改口道：“主要这大白天的......”
“嗯，也是。”清灵也觉得光天化日的不太好，虽然此刻的行为本就抱着一箭两三雕想法，但再进一步就夸张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应该说明一下？
清灵想着，抿抿嘴唇，微红着脸说道：“先前两次，都是事出有因，所以妾身还未能好好服侍过夫君，想来夫君也未能体会过妾身的......”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实在有些羞于出口。
不过这话也不用明说了，言君这老油条一听就知道啥意思。
“不急。”言君忽然把人抱着放到一边，清灵疑惑，他微微一笑，“这事咱们回家再慢慢体会，现在嘛......”
他转过视线，黑色瞳孔里印出数十张脸。
“得去看看鱼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