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看她憔悴虚弱的模样，心疼得眼泪直流。
黎冰曼转头便对上男人那双湿红的眼眶，眉心蹙了一下，然后生气似的把头转到一边，“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老婆~你别这样，我想留在这儿陪你嘛~”
沈卿和毫不顾及形象地跟她撒娇，但是黎冰曼却不为所动，甚至将手从他的掌心用力抽回。
沈惊初走了过来，略带同情地拍了拍男人的肩，“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儿陪妈。”
“你也出去。”
沈惊初：“......”
黎冰曼稍稍抬了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小姑娘，小声开口，“然然留下陪我，你们都出去。”
最后，屋里的三个男人全部被‘请’出了房间。
黎冰曼从床上坐起来，林一然赶紧上前搀扶，“你身体还没恢复，最好还是多休息，这对你对孩子，都好。”
黎冰曼苦笑着扬了扬唇，她摸了摸肚子，疲惫不堪的眼底满是愧疚，“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投到我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肚子来，是他命不好。”
林一然没表现出过多的讶异，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个世上大多数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我相信你也是如此。”
她那两个不负责任的爹妈除外。
她伸手覆在黎冰曼的手背上，嘴角上扬，眼神温柔，“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他们会有相似的五官或者脾性，想想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可是...不会有人期待他的出生，至少我不会。”黎冰曼低下头，泪水从眼角悄然划过。
沈惊初六岁那年，经历过一次病发，身体都还未完全恢复，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平静地跟她说，“妈妈，您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别的都无所谓，只要他健康，能长长久久陪伴在你们身边就好。”
那天他说出这番话时心如死灰的眼神，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那么小的孩子，到底该多绝望，多痛苦，才能面无波澜地对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开始对周遭的一切变得冷漠，一步步准备着离别。
她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孩子，她觉得他的到来是一种不祥的预示，她害怕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
让她得到一个孩子的同时，又再失去一个。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不会爱这个孩子，与其日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痛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留下他。
“可是他很期待啊！世界上能多一个和自己血脉相通的亲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和欣喜的事情。”
林一然握着她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要他，你是怕他占了沈惊初的位置，对吗？”
黎冰曼垂下眼眸，点点头。
“我这个做母亲的，让孩子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他却从来没有怪过我，反倒处处为我着想，我不能，也不想...伤他的心。”
“可你不能这么想，这个孩子不仅是你的孩子，同样也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想要有个弟弟妹妹，如果你不要，这才是伤了他的心。”
“可...”
“我知道，你担心这孩子一出生，沈惊初会彻底失去求生的念头，这一点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的，他惜命着呢！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再说有我陪着呢！”林一然凑到她跟前，“对了妈咪，你当初说要把他送给我那话，还算数吗？”
黎冰曼露出惊讶，随后愣愣地点头，“当...当然算数，可惊初这孩子油盐不进的，我...”
“这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被我拿下了。”林一然攥了攥拳头，嘴角扬着得意的笑。
黎冰曼诧异地瞪大双眼，眼眶微微湿润，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你和惊初，你们俩...”
她笑着点头：“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惊初他这病，你真的不介意吗？”
她凑到黎冰曼耳边，小声道：“妈咪，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医学天才，你这么大方把儿子送给我，我肯定不会让他死了的。
毕竟像他这么帅身材好还听话的老公，确实不好找了。”
黎冰曼有被她的话震惊到，“......”
“你不会是为了说服我留下这个孩子，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哄我的吧？我是不会信的。”黎冰曼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是期待的。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我骗你干嘛？他之前一直吃的那药已经失效了，稳定他现在病情的新药就是我亲自研发出来的，不信你可以问他，问夜元舟也行，再不信你可以问燕大研究所的几个教授，他们都是我的手下。”
黎冰曼看她不像是在说假话，半信半疑地问，“你...真没骗我？”
林一然举起右手，严肃又郑重，“我向你保证，若我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的亲生父母活着百病缠身、痛不欲生，死了横尸街头、曝尸荒野。”
黎冰曼：“......你这孩子，就算他们不对，也不能这么咒自己父母呢！快呸呸呸。”
“没事，诅咒真的能应验，他俩都能在奈何桥上刷步数了。”林一然挽着黎冰曼的胳膊，“妈咪你信我一次，我跟你保证，我能救得了他一时，也能护他一世。”
黎冰曼抬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脸颊，看着眼前这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眸底的情绪复杂。
“然然，谢谢你，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谢谢你。”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都舍得把儿子送给我了，我肯定得照顾好他不是。”
黎冰曼微微扬唇，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欣赏和疼爱，“我们惊初能遇上像然然这样的好姑娘，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替林一然整理额前的碎发，凑近看了看她的发根，不像是染的，再细细观察她的五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盯着林一然的脸，越看越觉得像她，尤其那双清亮的眼睛，和她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然，你对你的父母，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林一然摇摇头，“没有。”
“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吗？”
林一然嗤笑，“不知道，没见过。”
“那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
林一然，姓林，名一然，伊然...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名字啊？家里长辈给起的。”
“这样啊！”
黎冰曼面带凝思地垂下眼睫：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或许就不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