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阅完毕,她放下笔,感到一阵轻松与满足。
她站起身,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走向殿窗,想看看外面的景色。
就在她从凤椅上站起身,转向殿窗的刹那——
动作带着决策已定、心怀期待的轻盈!
那迤逦在御座周围、堆叠铺陈的五丈墨金色拖尾被带动,唰啦一声,如同流水般滑过光滑的金砖地面!
随着拖尾的骤然飘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线密织、在殿内庄重光线下闪烁着治国平天下智慧光芒的“满地织金”内衬!
百凤朝阳的纹路在瞬间闪现出沉稳而辉煌的金芒,那光芒不再侧重于杀伐征服,而是充满了安抚、建设与开创盛世的远大抱负,尊贵、辉煌,且带着一种泽被苍生、江山永固的深谋远虑!
这惊鸿一瞥,象征着她统治策略的成熟与转变。
裙摆落下,将那片象征着仁政与希望的金光掩盖。
慕容嫣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正在修缮的平壤城街景。
阳光洒在她身上,那身神凤降世裙的墨金色泽,仿佛与这座新生城市的未来融为一体。
......
圣徽二年,五月末。
大乾的统治日渐稳固。
减免赋税、分发田地、鼓励通婚、修缮城池等一系列怀柔政策的颁布与实施,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改变着辽东的民心向背。
街市上,开始出现大乾商贩的身影,学堂里传来了孩童诵读圣徽典籍的稚嫩声音,田间地头,原本面有菜色的农民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许盼头。
尽管海州、安州的惨痛记忆犹在,但生存的本能和对安定生活的渴望,开始压倒仇恨与恐惧。
然而,在这片看似逐渐平静的土地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这暗流,源自于那座虽被围困、却仍在负隅顽抗的高句丽王宫——景福殿。
景福殿内,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和绝望。
炭火盆依旧燃着,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这寒意不仅来自春末的微凉,更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慌。
高句丽王高藏,如今已瘦得脱了形,蜷缩在王座里,眼神涣散,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摄政王高云,往日阴鸷沉稳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不安的颓唐,他眼窝深陷,须发似乎也白了许多,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殿下,文武百官稀稀拉拉地站着,人人脸上写满了灰败与茫然。
慕容嫣的怀柔政策,像一把软刀子,正在一点点剜去他们最后抵抗的根基。
他们原本指望依靠平壤坚城和军民的血性做最后一搏,可现在,城外的百姓似乎正在被“驯化”,城内的粮草一日紧似一日,军心士气更是低迷到了极点。
“都说话啊!平日里不是都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高云猛地停下脚步,嘶哑的声音如同破裂的锣鼓,在殿中回荡,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台下一片死寂。主战派的朴正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战?拿什么战?
军心涣散,外无援兵,城内粮草最多再支撑月余。
慕容嫣的火炮日日对着牡丹峰虎视眈眈,那毁灭安州的噩梦随时可能重演。
主和派的文正淳,此刻更是老泪纵横,他颤巍巍地出列,伏地泣道:
“摄政王!陛下!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慕容嫣此举并非作秀,乃是真正的统治之术!她是要从根本上绝我高句丽复起之念啊!如今民心浮动,军无战意若再顽抗下去,只怕平壤就要步海州、安州后尘届时,玉石俱焚,宗庙倾颓啊!”
他的哭诉,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每个人。
“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高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
“或许或许可以再派使者?”一名官员怯生生地提议,“慕容嫣既然施行仁政,或许或许会接受求和?哪怕是称臣纳贡,保全宗庙。”
这个提议,在以往会被主战派嗤之以鼻,但此刻,却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就连朴正雄,也并未立刻反驳。
求和,至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希望渺茫得像风中的残烛。
高云的目光投向王座上的高藏,高藏只是麻木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高云又看向台下众臣,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求生欲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道:“罢了罢了就再派一次使者吧带上最谦卑的降表,最丰厚的礼物去去问问慕容嫣究竟要怎样才肯罢兵才肯给我高句丽王室留一条活路。”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绝望。
景福殿内,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沉重的叹息。
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尝试,也是最为卑微的一次。
与此同时,大乾行辕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氛围。
慕容嫣正与林臻在花园的凉亭中对弈。
春末夏初,园中花草繁盛,鸟语花香,与宫外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慕容嫣今日心情似乎颇佳。
为了舒适,她将那件黑金貂皮披肩搭在了一旁的栏杆上。
对弈时,她衣袖滑落,偶尔会露出里面睡裙那宽大喇叭袖边缘的金色绣凤。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落子时与玉石棋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神凤降世裙在休闲时光中,更显其华美与独特。
极致玄黑的苏锦底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织入的金色棉绒与真金线流淌着温暖的辉光。
睡裙之上,那只擎天巨凤的图案,在静谧的对弈中,敛去了所有锋芒,宛如一幅精美的艺术品。
那长达五丈的苏锦拖尾,在亭内的竹席上,随意地铺散着,因她的坐姿和偶尔移动,形成一种闲适而自然的凌乱。
棉质的柔软与睡裙的舒适,让她可以完全沉浸在与爱人对弈的温馨之中。
“夫君你又让着我。”慕容嫣拈着一枚黑子,悬在半空,蹙着秀眉,娇嗔地瞪了林臻一眼,“这步棋明明有破绽,你都不抓。”
林臻执白子,闻言莞尔,伸手轻轻握住她悬着的手腕,引导着将棋子落在另一个位置:“我的嫣儿棋艺进步神速,为夫险些招架不住,何来相让?只是此处或许更为稳妥些。”
他的声音温柔,目光中满是宠溺。
慕容嫣顺着他的指引落下棋子,仔细一看,果然棋局顿时明朗,她立刻眉开眼笑:“啊!原来如此!夫君真厉害!”
她说着,开心地像个小女孩般,伸手搂住林臻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臻笑着揽住她的腰:“是嫣儿聪慧,一点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