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下,艾拉姆在如茵的草地上奔跑,她在和一群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女孩儿玩板球,这是阿富汗人喜欢的一种体育娱乐游戏。
艾拉姆穿着一套“李宁”牌运动服,娇小的身子现出窈窕曲线,好像还长高了一点点。汗水在充满青春气息的脸上流淌,亮晶晶的。
哈哈哈,操场上传来年轻人快活的笑声,像蓝天上飞翔的鸽子在歌唱。自由、青春、快乐,一个女孩儿该有的一切,此刻她都有了。
一棵冠盖如荫的菩提树下,崔宇峰和陈莉静静地看着艾拉姆。
崔宇峰在微笑,真好啊,这才是艾拉姆应该享有的生活。
“艾拉姆真漂亮。”陈莉感叹道,“才几个月不见,像换了个人似的,活泼得像个孩子。”
孔子学院副院长赵长林走了过来:“小崔,要不要我叫她一声。”
“不了,赵院长。我们就在这儿看看她就好。”崔宇峰说,“艾拉姆在喀布尔大学过得怎么样?”
“呵呵。过得怎么样你叫她亲自和你讲啊。”赵长林笑了,“怎么?不方便见面?”
陈莉“嗤”的一笑,把脸儿看向别处。这小黑尽假装老实人。
崔宇峰笑了笑没说话。
“这女孩儿善良单纯,念书也很用功。语言基础薄弱了一些,不过……”赵长林支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给她安排了最好的老师单独辅导,放心吧,照她目前这个状态明年入学考试没有任何问题。”
“试卷是我改呢。”赵长林冲着崔宇峰挤挤眼。
“赵院长,谢谢。”崔宇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用纸张捆扎的美金递给赵长林,“我这里有些钱留给艾拉姆,麻烦你帮我转送给她。”
赵长林接过那叠美钞,说:“我会的。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吗?”
陈莉接过话头:“希望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可造之材,为中巴友谊多做贡献。”
赵长林微笑,这女孩儿挺调皮的。
“让她安心念书吧。”崔宇峰踌躇了会儿才说,“等我们离开您再找她。麻烦您转告她,马哈吉吉大哥说的,她是艾拉姆,不是古丽碧塔,让她做好自己。”
古丽碧塔?赵长林眨巴两下眼珠子,不明所以。
……
艾拉姆在校园里向着校门处迎风奔跑,跌跌撞撞、泪流满面。胸膛里有个声音在呐喊:马哈吉吉大哥不要我啦!撕心裂肺的伤痛让她几于崩溃。
赵长林在背后喊:“傻孩子!他走了,走了很久了艾拉姆。”
艾拉姆蹲在路边号啕大哭。
……
崔宇峰的车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穿梭。
陈莉说:“这个事情你就这么处理?”
“我还能怎样?”
“呵,古丽碧塔……”陈莉双手抱胸,声音懒懒的,“你就不怕她拿全额奖学金留学中国,然后去广南找你?说不定给你家白如雪一个天大的惊喜。”
“唉……”陈莉摇摇头,“就这么一个老实人。啧啧。”
崔宇峰再也不敢搭陈莉的话,默默地开着车。
耳边萦绕着艾拉姆吟唱的那首伤感的歌儿:
仙女一样迷人的古丽碧塔
芬芳的鲜花呀比不上你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
能够来形容你的美丽
为了得到你的爱情
献出生命也乐意……
崔宇峰停好了车,和陈莉一起向使馆大门走去。陈莉边走边打电话。
陈莉按掉手机,站定:“崔宇峰,我已经联系了调查组的人,我们五分钟后到达。他们在三楼办公区等我们。”
崔宇峰也站住了:“到了就到了,紧张个啥?”
陈莉似笑非笑:“崔宇峰我要提醒你,你到时候可别太老实,把艾拉姆的事情也傻乎乎地说出去。调查组那些人很狡猾的,个个都是人精。”
崔宇峰笑了笑:“我不怕。反正我这种人装老实总给人看出来。”
陈莉嗔怒,顺手一个粉拳打在崔宇峰胳膊上,那是陈莉咬了一口的地方,疼得崔宇峰咧了咧嘴。
“我是为你的政治前途着想,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操总都说你学不到滕总的本事你还不吸取教训。”
“知道知道。心意我领了,谢谢提醒。”
“哼!”
……
三楼的窗帘被拉开一半,两个中年男人盯着楼下的崔宇峰和陈莉。
“看,来了,应该他们俩。女的叫陈莉,男的叫崔宇峰。女的是崔宇峰省厅工作时的上级。”一个中年人说:“这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倒有点像小情侣打情骂俏。呵呵。”
“年轻人,朝夕相处,又共过生死,难免关系比较亲密吧。呵呵。”一个年长的中年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准备谈话吧。”
“是。”
一间装修朴素的办公室,一个长条桌,面前是一杯红茶。
崔宇峰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三个中国人,两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面前摊开着一叠纸、一支笔。调查组和崔宇峰相互核实身份之后,谈话开始了。
“……崔宇峰同志,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心里清楚,例行调查。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关于你在阿富汗的表现,我们已经阅读了大量的、详实的报告,领导对你的总体评价很高。在谈话过程中,你的一切言辞我们调查组不会做出任何评议,我们只根据你的个人陈述如实向上级汇报。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在陈述过程中牵涉到的事件起因、经过、结果、时间节点,请务必精准,不能出现个人主观臆断。其次,还需要提醒你,你的陈述如果涉及其他人员,我们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去求证、调查、核实。你能做到对组织的绝对忠诚吗?”
崔宇峰深吸一口气:“能做到。”
三个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年长的中年人语气沉静,目光平和:“崔宇峰同志,我们先从你如何结识郭冬生开始,好吧。”
郭冬生?噢,那是冬瓜的学名。冬瓜凶巴巴的麻坑脸浮现脑海。
——冬瓜在喘息。“马哈吉吉,放,放过我飞哥……我老婆孩子还要飞哥养着。我、我老婆有了……”冬瓜两颗眼泪从麻坑脸上掉下来:“算老子求你。”
崔宇峰眉头紧皱,眼圈霎时红红的。此刻的崔宇峰早已心如死水,什么话都敢说。反正已经给自己订好了最后的归宿,还有什么需要掖藏呢?什么政治前途,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护林员,一个严重违纪被迫退役的前武警少尉罢了。
要说怎么结识冬瓜,那不是在扎洛克村么?
崔宇峰思绪纷飞,往事历历在目。那是一个夜晚,一脸凶相的冬瓜要找酒伴,伸着脖子往崔宇峰的里屋瞅了瞅:“你还搞四个老婆,爽得你。走!陪老子喝起!……”
崔宇峰缓缓开口了:“结识郭冬生,是在瓦罕走廊一个叫扎洛克的村子。他找我喝酒,那天的时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