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明强迫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反而进入一种冰凉的亢奋状态。
他快速评估着局面:
1. 敌方力量:实验室内有至少十五名研究人员(可能部分具备战斗能力),暗处可能还有武装守卫。陈教授在此,意味着对方对样本极为重视,也可能带来了更多未知资源。
2. 己方劣势:孤身一人,装备简陋,暴露即被围歼。样本密码正在被暴力破解,时间未知但可能不多了。
3. 潜在优势:他在暗处;熟悉病毒特性(可能比陈教授了解的更深层);知晓实验室部分结构(通过薄膜地图和观察);身上有“海洋之星”这个可能的关键变量。
4. 由纪的状态:暂时安全,但被严密监控,是对方可能的诱饵或筹码。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实验室,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每一个细节:
· 通风系统:主进风管道从实验室一侧较高的墙壁进入,经过过滤装置后分散到各个出风口。管道直径足以容纳一人匍匐。
· 电力系统:发电机持续供电,但线路走向清晰。主服务器机柜旁有一个小型的不间断电源(UpS)和电闸箱。
· 人员分布:研究人员主要集中在中央实验区。隔离间旁站着两名穿黑色战术背心、持紧凑型冲锋枪的守卫。入口方向(与林梓明所在管道相反)可能还有守卫。
· 样本位置:恒温箱在中央实验台,连接着破解设备。旁边除了陈教授和破解员,还有一名助手。
一个极其危险但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计划逐渐清晰。
他需要制造一个短暂的、全面的混乱,利用这个窗口完成三件事:切断或干扰破解进程、夺回装着样本的恒温箱、解救由纪。
“海洋之星”里的“保险丝”序列是关键,但直接对样本使用风险未知,且可能需特定条件触发。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林梓明悄悄退回管道深处,从贴身内袋里取出那卷几乎透明的薄膜地图,就着荧光苔藓的微光,再次仔细查看净水厂地下结构的细节,特别是与这个实验室相关的部分。
地图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标注,指向这个深层区域附近的一条“旧泄压通道”,标注旁有一个褪色的符号,像是水滴和闪电的结合。
旧泄压通道……很可能与实验室的废水或化学废料处理系统相连。
如果能找到并人为造成某种“泄漏”或“反应”……
他收起地图,开始沿着管道系统寻找那个标注点。
地下迷宫般的管道错综复杂,但地图和方向感引导着他。
空气中化学药剂的气味越来越浓,还混合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氨水和硫磺的刺鼻味道。
大约五分钟后,他在一条分支管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扇锈蚀严重的厚重铁门,门上有一个手动旋转的阀门轮盘,上面用日文和英文模糊写着:
“危险!废液暂存 - 未经授权严禁开启”。
就是这里!
他尝试转动轮盘,锈死了。
他拿出匕首,用刀柄和全身力气撞击阀门连接处,同时小心控制声音。
几次重击后,“咔嚓”一声,锈屑崩落,轮盘稍微松动。
他继续用力,肌肉绷紧,额角青筋跳动,终于将轮盘缓缓转动。
随着阀门的开启,一股更加强烈、让人头晕目眩的刺激性气味涌出。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腔室,里面排列着几个破损的玻璃纤维储罐,有的已经裂开,里面残留着不明颜色的粘稠液体和结晶。
墙壁上有老旧的管道接口和阀门。
林梓明屏住呼吸,用手电快速照射。
他需要找到一种能制造快速、强烈效果,但又相对可控(至少在初期)的混合物。
化学知识在他脑中飞快翻阅。
他注意到一个储罐标签模糊写着“次氯酸盐基消毒剂残留(高浓度)”,旁边另一个破损容器里是深色、散发强烈氨味的物质。
两者混合会产生剧毒的氯胺气体,并可能伴随发热甚至爆炸风险。
还有……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几个密封较好但标签脱落的金属小桶上。
他小心地用匕首尖撬开一个桶盖边缘,一股有机溶剂的刺鼻味传来。可能是某种醇类或酮类。
一个更“热闹”的方案成形了。
他将那个“次氯酸盐”储罐的残留液(主要是结晶和少量浓缩液)小心刮下一些,用找到的破损玻璃片盛放。
又将一些氨味物质和有机溶剂分别用不同的破布片蘸取少量。
然后,他回到管道口附近,找到通风系统的一个分支管道接口。
这里的管壁较薄,且有缝隙。
他将蘸有不同化学品的布片和玻璃片上的结晶,用细绳分别捆扎,做成几个简易的“延时反应包”。
布片上的液体会慢慢挥发或渗透,与结晶接触后,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引发明显反应,这给了他准备时间。
他将这些“反应包”小心地塞进通风管道的缝隙和分支接口处,确保它们位于气流上游,并且不会立刻掉落。
接下来,他需要回到能观察实验室的位置,并找到触发混乱后自己行动的路径。
他原路返回,再次潜伏到能观察实验室的管道口。
时间过去了大约十五分钟。
恒温箱上的密码破解设备屏幕依然在快速闪烁,但破解员的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困难。
陈教授正对着一个通讯器低声说着什么,表情有些不满。
林梓明深呼吸,开始最后阶段的准备。
他检查了匕首和绳索,将“海洋之星”吊坠调整到最容易取用的位置。
然后,他紧紧盯着通风口和实验室内的动静,心中开始倒计时。
五分钟后。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靠近中央实验区的一个通风口。
一阵轻微的、带着淡绿色和白色混合的烟雾开始飘出,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
一名靠近的研究人员抬头,疑惑地嗅了嗅,随即眼睛猛地睁大,捂住口鼻,发出含糊的呛咳声:
“咳咳……什么味道?氯气?!”
紧接着,另外几个通风口也相继冒出颜色各异的烟雾,有的更浓,有的带着火星和噼啪声!
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迅速在实验室弥漫开来。
“警报!通风系统异常!疑似化学泄漏!”有人大喊。
“启动紧急排气!”
陈教授脸色一变,厉声命令。
实验室顶部的几个大型排气扇开始高速运转,但似乎反而加剧了烟雾的扩散和混合。
咳嗽声、惊呼声、仪器警报声响成一片。
有人冲向电闸箱试图切断部分非关键电源,场面开始混乱。
隔离间外的两名守卫也警惕起来,一人捂住口鼻,另一人举起枪对准隔离间内的由纪,同时紧张地环顾四周。
就是现在!
林梓明如同猎豹般从管道口窜出,落地无声,借着烟雾和混乱的掩护,紧贴墙根阴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中央实验台!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那台正在破解密码的电脑。
在靠近实验台的瞬间,他猛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蘸满有机溶剂的破布甩向电脑键盘和接口处,同时另一只手抓起实验台上一个盛放酒精的玻璃瓶,砸向旁边的电闸箱!
“砰!” 酒精瓶碎裂,酒精溅到电闸和破布上。
几乎同时,破布上的溶剂挥发,与空气混合……
“噼啪!” 一小簇电火花从电闸箱或电脑接口蹦出,瞬间引燃了酒精蒸汽和溶剂!
“轰!” 不算大的爆燃,但足以让电脑屏幕黑屏,线路短路,火花四溅!破解员惊叫着后退,陈教授也被火光和冲击逼得踉跄。
恒温箱的密码连接被物理切断!
林梓明毫不停留,在火焰和烟雾升腾的掩护下,扑向恒温箱。
他快速拎起它塞进背包,拉上拉链,立刻转向隔离间!
烟雾已经弥漫到隔离间附近,玻璃墙模糊一片。
两名守卫正被咳嗽和混乱所扰,但依然坚守岗位。
林梓明没有直接硬冲。
他早已观察好路径。
他助跑,踩着旁边一个翻倒的仪器箱,奋力一跃,单手抓住了隔离间上方通风管道的外沿。
身体悬空,另一只手迅速用匕首划向隔离间玻璃墙与天花板接缝处的密封胶条——那里通常是最薄弱点。
一下,两下!与此同时,他双脚猛地蹬向玻璃墙!
“哗啦——!” 强化玻璃在特定受力点和原有烟雾干扰导致的温差应力下,竟然裂开了一个大洞!
林梓明顺势滚入隔离间,落地瞬间割断束缚由纪手脚的扎带,撕下她嘴上的胶带。
“能走吗?” 他急促问。
由纪眼神灼亮,强忍脚痛点头:“能!”
外面守卫听到巨响,试图冲进来,但被掉落的玻璃碎片和更浓的烟雾阻挡。
林梓明搀起由纪,没有走向破裂的洞口,而是指向隔离间内侧墙壁——那里有一个很小的、似乎是清洁或设备传递用的封闭舱口,刚才被他留意到。
他用匕首撬开舱口锁扣,里面是狭窄的垂直通道,似乎是通往更下层或隔壁区域的管道井。
“下去!” 他推着由纪先进入,自己紧随其后,并反手将舱门用力关回,用匕首卡死简易锁扣,希望能拖延几秒。
管道井内一片漆黑,只有下方极深处隐约有微弱的水流反光。
有锈蚀的梯子,但残缺不全。
“抓紧我!”
林梓明用腰索飞快地在两人腰间绕了几圈打个活结,然后抓住一段还算结实的管道,开始向下滑降。
上方传来撞击舱门和叫喊声。
下方深不见底,只有冰冷、污浊的空气向上涌。
他们如同坠入深渊的石子,向着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地底黑暗滑去。
身后,是燃起的火光、刺耳的警报、以及陈教授可能气急败坏的怒吼。
伊豆的地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和复杂。
“前面是管道分叉,是往左还是往右呢?”
林梓明焦急地问:
“由纪,这伊豆地下管网你熟悉吗?”
“不熟悉,但是我们有过世界各大城市地下管网逃生训练,左边应该是通向海边,右边是通向市中心,通往市中心的出口繁多,更容易逃脱。”由纪冷静简单地讲述。
话音刚落,右边管道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快过来,跟我走!”
“葵姐!”
林梓明和樱庭由纪失声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