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的指尖猛地松开。
【嗡——！】
【四弦弓】的震颤声陡然拔高，像四把被同时拉紧的钢锯。
下一秒，四团等离子光团撕裂空气，化作四道刺眼的光箭射向地面。
但这只是开始。
他背后的四条合金手臂突然高速联动，关节处的齿轮转得几乎成了残影，每一条手臂都精准卡着弓弦的回弹节奏，推、拉、放箭，动作流畅得像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一秒钟里，一百三十五道等离子箭组成的光雨倾泻而下。
它们不是杂乱无章的扫射。
第一道箭瞄准林欣的膝盖关节，第二道直取她握刀的手腕，第三道擦着她的肩甲掠过，第四道则预判了她可能后退的路线。
埃里希显然对卡尔特姆的运动逻辑了如指掌，每一支箭都像长了眼睛，死死锁着装甲的薄弱点。
光箭撕裂空气时带着尖啸，击中地面的瞬间炸开半米高的能量波，混凝土碎屑混着钢筋的火星飞溅，整个二楼楼板都在震颤，仿佛随时会塌下去。
林欣的身影在光雨中骤然模糊。
她没有后退，反而猛地矮身，双手握紧「捯饬」的刀柄，将太刀舞成了一道银灰色的圆。
刀身与等离子箭碰撞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爆鸣——那是高能粒子被锋利合金切开的声音。
每一支箭被劈成两半时，都会化作一团淡蓝色的光球炸开，灼热的气浪拍在她的装甲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焦痕。
【快！再快！】
林欣咬着牙，脊椎处的神经接口传来阵阵刺痛。
卡尔特姆的反应速度已经提到了目前的机械极限，液压关节每秒钟伸缩七次，才能让「捯饬」的刀圈没有破绽。
但一百三十五箭的密度实在太恐怖了，她能感觉到手臂的肌肉在装甲里突突直跳，虎口被震得发麻，刀身的温度在飞速升高，原本光滑的刃面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一支箭擦着她的腰侧掠过，能量波震得她踉跄了半步。
林欣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旋身，太刀划出一道更大的弧线，同时眼角余光瞥见左侧三米外有个半塌的楼梯间——那里的承重墙还没完全朽坏，钢筋外露的部分能勉强挡住等离子箭的冲击。
【就是现在！】
她突然收刀，借着装甲的推进力向左侧猛冲。
这一下急转让她的动作出现了刹那的破绽，三支等离子箭立刻追了上来，其中一支狠狠砸在她的后背装甲上。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前扑了半米，装甲的能量护盾瞬间黯淡了一块。
林欣闷哼一声，却没敢减速，反而用手肘撞向楼梯间的破木门。
朽坏的木板应声碎裂，她顺势滚进阴影里，后背重重撞在承重墙上。
【哗啦——！】
紧随而至的十几支等离子箭射在门框上，把原本就残破的楼梯间炸得更烂，水泥块和碎木片像下雨一样砸下来。
林欣缩在墙角，借着钢筋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埃里希悬在刚才她站立的位置上方，「四弦弓」的弓弦还在高频震颤，四条合金手臂微微抬起，显然在搜寻她的踪迹。
【躲起来？】
埃里希的声音透过楼板的缝隙传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战斗方式还是这么难看。当年在阿扎比拉的下水道，你也是这么靠着墙角喘气的，不是吗？】
林欣没有应声，只是悄悄抬手按在装甲的能量读数屏上。
刚才那一下撞击让护盾能量掉了17%，比她预想的更严重，埃里希的等离子箭显然做了改良，穿透力比「老布什」制式武器强了近三成。
她瞥了眼手中的「捯饬」，刀身的红光还没褪去，刃口沾着几缕被高温灼成灰烬的布料，那是刚才劈箭时蹭到的自己的衣角。
【你以为躲在里面就安全了？】
埃里希的声音突然近了些。
【这栋楼的承重结构早就朽了，你觉得它能挡住多少箭？】
话音刚落，一支等离子箭突然穿透墙壁，擦着林欣的耳际钉进对面的砖缝里，炸开的光团把她的面罩映得一片惨白。
林欣猛地缩回头。
他竟然能透过墙体定位她的位置？
【卡尔特姆的热能信号，你忘了？】
埃里希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卡尔特姆虽然有反扫描涂装，但我们的装甲用的是同一批核心元件，你的热能特征在我眼里，就像黑夜里的篝火】
林欣突然抬手拍了下装甲的左胸，那里有个隐藏的按钮，是她自己闲来无事改装的。
按下的瞬间，卡尔特姆的散热系统突然过载，装甲表面的温度骤降了十五度，同时她猛地起身，抓起地上半块混凝土板，朝着楼梯间的另一侧扔了过去。
【砰！】
混凝土板砸在对面的空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在同时，二十多支等离子箭齐刷刷射向那个方向，把那片区域炸成了一片火海。
就是现在！
林欣借着烟尘的掩护，像猎豹一样冲出楼梯间，沿着承重墙的边缘向二楼深处狂奔。
她知道埃里希很快会反应过来，必须在他重新锁定自己之前找到更有利的地形。
最好是能限制他空中优势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贯通一、二楼的天井上。
那里的楼板早就塌了，只剩下一圈残破的栏杆，下方是一楼堆积的废弃钢材，密密麻麻像片金属丛林。
【想跑？】
埃里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冷笑。林欣抬头时，正看见他的【四弦弓】再次对准了自己的后背，这一次，四支等离子箭的光芒比刚才更盛。
她猛地转身，【捯饬】横在身后，同时脚下猛地发力，朝着天井的方向纵身跃出。
林欣的指尖在装甲控制面板上划过最后一道指令时，卡尔特姆的散热孔突然喷出一股白气。
【卡尔特姆推进器效率，百分之三】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装甲的关节处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不是故障，3%是推进器的禁忌阈值，意味着所有能源将瞬间集中到推进系统，代价是防御模块完全离线，骨骼结构进入过载状态，每一秒的运转都在灼烧内部线路。
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林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按在了后背上，视野瞬间被拉成模糊的光带。
她像枚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天井边缘弹起，突破音障的瞬间，空气在她身后炸开一圈白色的气环。
举在身前的「捯饬」拖出长长的残影，刀身切开气流时，发出类似战斗机俯冲的尖啸。
埃里希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自杀式打法。
「四弦弓」刚调转方向，林欣已经撞进他怀里。
【铛——！】
「捯饬」的刃口精准磕在埃里希的弓脊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四弦弓」瞬间弯成c形。
埃里希背后的合金手臂猛地撑向林欣的胸口，却被她借着惯性侧身避开，太刀顺势下沉，刀刃擦过埃里希的腰侧装甲，带起一串火星。
两人像缠在一起的陨石，直直砸向地面。
【轰！】
水泥地面被砸出半米深的坑，碎石混着断裂的钢筋飞溅。
林欣借着反弹力翻身跃起，「捯饬」横扫而出，目标是埃里希的咽喉。
那里是装甲头盔与躯干的连接处，防御最弱。
可埃里希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蜷身的同时，「四弦弓」突然折叠变形，原本的弓弦收进弓臂，露出内侧嵌着的合金刃。
【当！】的一声脆响，弓刃与太刀碰撞，震得林欣虎口发麻。
更棘手的是，两条合金手臂从他腋下穿出，指尖弹出的短刃直刺林欣的膝盖关节。
【啧】
林欣脚尖点地，借着推进器3%效率的爆发性机动性，身体像陀螺般旋起。
「捯饬」在她手中转出个圆，刀背磕开左侧短刃，同时右手手腕微抬——装甲的护腕突然滑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等离子重炮。
【嗡！】
一道细如手指的等离子束喷薄而出，擦着埃里希的肩甲掠过，将身后的废弃钢材熔出个焦黑的洞。
埃里希借着这股冲击后跳半步，剩下的两条合金手臂突然抬至胸前，「四弦弓」在他手中再次展开，这次却不是射箭。
弓弦绷紧成网状，挡住了林欣紧随而至的横劈。
【你把卡尔特姆改成了一次性玩具？】
埃里希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弓臂抵住刀身的同时，他的膝盖突然顶向林欣的小腹。
【你那具卡尔特姆我检查过了，能量棒能量没剩多少，3%效率只能撑九十秒，你打算用这点时间杀了我？】
林欣腰腹猛地发力，硬生生扭开半寸，膝盖却还是被蹭到——装甲的外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借着反作用力旋身退后，太刀在身前划出三道残影，精准劈开埃里希趁机射出的三支等离子箭。
箭支在半空炸开，淡蓝色的光屑落在她的肩甲上，像层融化的冰。
【总比你只会躲在天上放箭强】
林欣喘着气，右手的微型「等离子重炮」再次充能，护腕的线路已经开始发烫。
3%效率的代价开始显现，她的指尖传来阵阵刺痛，那是神经接口过载的信号。
埃里希突然笑了。
他背后的四条合金手臂突然交叉成十字，护住周身要害，同时手中的【四弦弓】竟开始旋转。
弓臂末端的合金刃高速转动，像个不规则的盾牌。
他踏着碎步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旋转的弓臂不断撞击「捯饬」的刀身，逼得林欣连连后退。
【近战？】
他的弓突然停转，其中一条合金手臂闪电般弹出，指尖的短刃擦过林欣的脖颈装甲。
【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刀？】
林欣突然矮身，太刀反撩而上，目标是他持弓的手腕。
埃里希却像早有预料，手腕翻转，弓身精准压在刀背上，同时另一条合金手臂从斜后方射出一箭。
这箭离弦时几乎贴着林欣的耳朵，却在她扭头的瞬间，擦着她的发梢钉进对面的墙里。
【分心了】
埃里希的弓猛地向前一顶，将林欣逼退半步。
他的四条合金手臂此刻像活了过来，两条护住自身，一条持弓格挡，最后一条竟在半空中搭箭、拉弦、发射，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林欣的瞳孔骤缩。
她能看清那支箭的轨迹，不是射向她，而是射向她脚边的一块松动钢筋。
箭支炸开的瞬间，钢筋猛地弹起，直刺她的面罩。
就是现在！
林欣左手突然按住地面，卡尔特姆的推进器再次爆发，身体贴着地面滑行出去。
滑行中她猛地转身，「捯饬」拖出的刀光几乎要将空间劈开，同时右手重炮对准埃里希的胸口——
【轰！】
等离子束与埃里希仓促间展开的合金臂护盾碰撞，炸开的光浪让两人同时眯起眼。
林欣借着光浪掩护，太刀已经递到他的咽喉前，却被他突然抬起的膝盖挡住——装甲碰撞的巨响里，她听见埃里希的喘息声，透过面罩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而她自己的左肩装甲，不知何时被划开了道口子，鲜血正顺着装甲的缝隙往下滴。
两人突然同时后跳，拉开三米距离。
林欣拄着「捯饬」喘气，装甲的效率面板已经跳到1.7%，红色的警报灯在面罩内侧疯狂闪烁。
埃里希的四条合金手臂有一条垂了下去，关节处冒着黑烟，显然刚才的碰撞让它过载了。
【九十秒快到了】
埃里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抬手按了下那条失灵的合金臂。
【你的卡尔特姆快没电了，林】
林欣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蹭了蹭「捯饬」的刃口。
那里沾着点暗红——不是她的血，是刚才劈开箭支时，飞溅的碎片擦破了埃里希的手腕装甲。
她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那又怎样？】
话音未落，她突然将卡尔特姆的效率强行拉回5%。
哪怕线路发出焦糊味，也要再搏一次。
「捯饬」在她手中嗡鸣，像在回应主人的决心。
埃里希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四弦弓」再次绷紧。
这一次，谁都没再说话。
废弃工地的金属堆在刚才的碰撞中塌了大半，露出下方交错的钢筋，像片等待收割的荆棘地。
而他们就站在这片荆棘的中央，呼吸交缠在弥漫着臭氧与血腥味的空气里，下一秒，便是分生死的搏杀。